东酀国承宴的殿宇上, 傅季朔坐在女帝身侧安静的仿若各国宾客的到来同他毫无关联。
直到听见殿司报義朝丞相的来访才抬头朝大殿下边看去,确实如僅宇所说, 爹爹他们没来…
感受到身侧小家伙的低落, 匽玲霜垂眸朝身侧看去,眼里闪过一抹阴沉。
此宴本就是向各国宣告东酀唯一皇嗣之实, 除却边远小国,东酀国力实在难同大国比肩, 自然不会有君主亲来示好,来的大多都是朝臣,義朝派丞相前来已算是给足脸面了。
严凌歌甫一入座便以袖掩鼻,强抑住喉间翻涌的呕意, 不着痕迹的将手覆到肚上,脸上满是不高兴的神色, 这小家伙怎的跟他娘亲一般不讨喜。
同大殿内热闹的景象相比,皇城外郊的小道就显得清冷的多。
一辆马车缓慢的行驶在小道上,便是这样平稳的行进, 仍不断有咳声自马车内溢出。
傅盈冉抱着人儿不停给他轻抚心口顺气,半晌才见人儿勉强缓了咳声,惹得她忍不住皱眉道“这东酀的气候未免也太干燥了!”
邱慕言倚在她怀里虚喘着, 心里却难过的不行,也不知这一年多来, 朔儿是如何撑下来的。
傅盈冉抬手将车帘掀了条缝,试图透些风进来缓了那人的窒闷,哪知她一抬手的功夫回眸就见人儿抵着心口轻轻蹙了眉。
“可是心口痛了?”
人儿无力的点了点头, 唇瓣微张的低喘着。
傅盈冉忙托着他身子让他靠坐在自己身上,小心的给他揉着心口。
自打生了念儿,那人身子越发不好,丁点心绪起伏都会惹得这心痛的毛病发作,偏偏弼佑所制的丹药早就用完了,宫里那帮庸医能勉强控住那人的心疾就不错了,也不指望他们能制出什么可缓了那人心痛症状的丹药,所以每每那人心口不适,傅盈冉都觉得比他心疾发作还让人犯愁。无药可缓也只能这般给他揉着了。
等到人儿气促的昏睡了去,傅盈冉才小心的替他转了身子,免得他盆骨撑不住引得腰腹一并痛起来。
听到暗卫的信号,傅盈冉将人儿小心的扶倚到软榻上起身去马车外换了奕瞿入内侍奉。
“何事?”傅盈冉不悦的朝马车外暗卫问道,她眼下根本舍不得离了那人半步。
“陛下,晨安王…”
没等暗卫说完,就见不远处马匹上那身影极为欠抽的朝她挥手。
傅盈冉夺了一旁暗卫的马,驾马行至那身影前,怒道“朕不是让你待宫里稳固朝政吗!”
“臣就想看看朔儿,只一眼,看完臣就快马加鞭赶回去”傅颜晨说着摆手道“齐将军在皇城,義朝出不了什么岔子”
哪知她刚说完,傅盈冉就扯过她耳朵指着不远处马车上那驭马的车夫,咬牙切齿道“瞪大你的狗眼看清楚,齐将军在那呢!”
说来齐栎也是因为不放心自家害喜的夫郞,好说歹说才求得陛下同意允她扮做车夫一道前来。
傅颜晨双手相合,击掌道“那好办,既然齐将军也来了,干脆把边塞的军队调来直接将她东酀国给灭了吧,省得本王看自家侄儿还得爬山涉水过来”
一时兴奋,傅颜晨竟是连自己在女帝面前的称谓都忘改了。
傅盈冉也没同她计较,只皱眉道“你出门没带脑子吗!赶紧回去!”
“臣来都来了,就让臣看一眼朔儿吧”傅颜晨勒紧缰绳就是不撒手,扭头继续道“东酀连东禹国一半国力都不如,怕她作甚,再者东禹国自那皇贵君欲做男帝夺位失败,桓承翊又失踪一年多以来,即位的皇女实在不成气候,眼下便是将东禹同东酀一并灭咯,咱也…唔…疼!”
“哪儿来滚哪去”傅盈冉抬腿踹了她的马,而后不等她反应直接扬鞭朝那马挥去。
傅颜晨倒是想抗议来着,奈何陛下派了两暗卫直接控了她的马逼她回程了。
宴上被殿内各式香粉激得胸闷不适的傅季朔想要出殿透透气,可他眼下起身都难只能靠在椅上抚胸缓着不适。
因着位分不够,僅宇没能入殿侍奉,好在他给守卫塞了点银两,以至于能够候在殿外第一排的位置,这里勉强能瞧见殿内的主位。
见小主子不停的抬手抚胸,僅宇担忧的皱了眉,刚巧严凌歌受不住殿内的窒闷跑出来透气,僅宇瞧见忙寻了机会跟上了去。
“丞相大人”
严凌歌吐了口浊气转身朝来人看去,见是皇夫之前的贴身宫侍,脸当即便沉了下来,冷声道“何事?”
当初丞相对女帝有意,虽被拒绝,可丞相为数不多的几次前往墨蕴殿寻女帝时僅宇没少给他摆脸,眼下可真真是风水轮流转。
“能否劳大人以叙旧为由将殿下带出殿来歇歇”
“本官自己都是寻了借口溜出来的,如何再把殿下诓出来”严凌歌说着自衣襟中掏出一酸梅塞口中压下了一股呕意。
临行前妻主给他塞这玩意儿他还没当回事,想不到还真起了作用。凭良心讲,齐栎对他还是挺好的,一月行一次房也没不满,甚至每次都极尽温柔,就连他有了身子害喜严重也处处体贴周到,这么想,他竟有些怀念自家妻主在边上巴巴围着他转的场景了。
想着自家妻主,严凌歌又不高兴的撇了嘴,成婚以来妻主从未对他说过一句重话,可此次他隐瞒有孕之实接了前来东酀国的差事,倒是惹得妻主朝他动了怒,当然所谓的动怒也只是大声说了他两句。
僅宇素来不喜这容貌姣好的丞相,主要还是因为其会对主子造成威胁,此刻见他起了情绪,也只得搬出女帝朝他说道“大人当知殿下在陛下心中的份量,他日若是叫陛下知晓大人明知殿下不适仍不替他解围出殿歇息,怕是要…”
没等僅宇说完,严凌歌怒道“你敢威胁本官!”
僅宇没搭他这茬,继续道“殿下日后总归会回義朝的,不过是早晚罢了”
严凌歌倒不是被这话给吓住了,诚如僅宇所言,陛下有多在意这个孩子他是知道的…
见丞相转身回殿,僅宇眸里闪过一抹疑惑,这便应下了,莫不是还惦记着陛下!?
得了女帝的恩准,傅季朔被严凌歌搀扶出殿去“叙旧”。
女帝这般轻易准了殿下同大義朝臣的叙旧,委实有些出乎僅宇的意料。
毕竟他亲眼所见女帝是如何介意殿下念旧情的,就算碍于義朝的国力,她也会稍微卡上一下,难不成她现下心情好便没刻意为难,还是说故意在众人面前装的模样,若是后者,他不得不顾虑女帝秋后算帐的可能。
跟在严凌歌身后将人带去亭中歇息,顾不得礼数,伸手取了小主子衣襟内的瓷瓶给他喂了药便不停地替他抚胸顺气,直到小家伙喘息渐渐平缓下来。
严凌歌神情复杂的看着那小身影,到底是唤了声“二皇子”
傅季朔抬眸朝他看去,低喘道“父君身子可好?”
虽然对皇夫有诸多意见,可严凌歌也没忍心对小家伙回不好的说辞,只朝他点了点头。
听闻皇夫生产小皇女时惊险万分,便是休养一年之久也不曾怎么恢复,加之宿疾缠身,身子怎么可能会好。点头回应已是仁善,他亦不忍心惹这孩子担忧。
严凌歌不曾习武,故而不曾察觉亭外山石后的动静,见僅宇朝自己示意,心里多少也有数了。想来二皇子在东酀国没什么自由可言,那东酀国女帝也并非如她面上表现的那般豁达。
对上僅宇的眼神,傅季朔硬是把那声“母皇”咽回肚子里,小声问“他们…都好吗?”
这一声“他们”涵盖了多少人,严凌歌自是知晓的。
“都好,殿下莫要忧心”
觉出小主子的低落,僅宇不满的皱了眉,这丞相就不能细着点说吗,这般敷衍莫不是赶着回殿用膳!
事实上严凌歌这会儿正泛呕难受着,实在不想开口说话,掏出酸梅塞了颗进嘴里,又掏了颗递去二皇子面前,见他摇头,索性也塞自己嘴里。
宫侍来寻他们时,严凌歌正恹恹的打着盹儿,傅季朔则乖巧的在他身旁静静坐着。
山石后的人没探出什么消息早已回殿向女帝禀了话,匽玲霜面上没什么表情,眼里的眸光却因着那孩子对義朝众人的牵挂显得越发低沉。
傅盈冉此行便是僅宇那里她也不曾派暗卫传话,匽玲霜看似冷持实则是个多疑之人,能将僅宇留在朔儿身侧照应,除却僅宇自身聪慧机灵,最主要的还是因为这么久以来她从未派人同僅宇联系过,这才使得匽玲霜对僅宇放松了警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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