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三人目瞪口呆,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方才狠狠揍了他们一顿,又扬言要赶尽杀绝的毒斗罗,竟在一个魂宗面前偃旗息鼓。
与其说是偃旗息鼓,倒不如说是驯服。
只有唐三才能从那一段模糊的记忆中,知悉他二人之间的过往交情。
以独孤博的敏锐自然察觉到大师三人过于明显的视线,他冷哼:“怎么?还不滚?还等我杀……”
颜颍川脸色一沉。
独孤博皮笑肉不笑改口道:“等我亲自送你们下山吗?”
大师连忙恭敬道:“不敢劳烦前辈。”他又犹疑道:“小颜,你要和我们一起回学院吗?”
“大师,院长,二龙院长,独孤前辈本未有伤我之心,只是多年不见,一时激动罢了。今日蒙各位惦念,我和小三不胜感激。”颜颍川微笑,“只是我们和独孤博还有一些要事相商,暂时不能回学院。不知独孤前辈可愿让我们多叨扰几日?”
独孤博捋胡须道:“那是自然。”
大师见状,便不再多言,略一抱拳,便带着弗兰德和柳二龙下山去了。
颜颍川又对唐三道:“小三,你先回冰火两仪眼吧,我和独孤博单独谈一会儿。”他笑着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如果遇到什么危险,从这里呼唤我。”
唐三上前轻轻环了一下他的肩,在他耳边道:“好,我等你。”
见唐三离开,独孤博忽略掉微妙的诡异感,安静地看着身前的墨发青年。
偌大一座山中,现在只留他和颜颍川两个活物。在颜颍川面前,他不用再是令人闻风丧胆的毒斗罗,不用再是尊贵的天斗皇家的护卫。
他只是独孤博自己而已。
“我方才只是气话,你大可不必放在心上。”独孤博在暴怒之后冷静下来,早已有些后悔自己过于冲动,不该放下那么多狠话。
颜颍川嗤之以鼻:“哦?杀人?不吃我这一套?”他放松地摊手,“来呀。”
“咳咳,”独孤博尴尬道,“岩儿……”
“岩儿?”颜颍川抽了抽嘴角,想到了自己失智时的黑历史,“当爷爷当上瘾了吧,要不要我再抱在你膝盖上,喊几声‘爷爷’?”
“我不是这个意思,”独孤博连忙改口,“颜颍川。”
初时,幽香绮罗仙品对他如兄如父,如师如友。后来那小小的、软软的孩子趴在他膝头撒娇,却又像是自己的儿孙。如今,颜颍川的两个身份融合在一起,让独孤博一时难以适应。
颜颍川撇嘴,转身向冰火两仪眼走去。
独孤博不由心道:要是那孩子哭了气了,只要被人抱一抱就会多云转晴,哪里像现在这样难哄。看来还是不得不放下老脸了……
人影抽长涨大化为蛇影,浓重的阴影吞噬了月色,将墨发青年笼罩在内。碧绿的鳞片浸润在月光中,如一枚枚通透的翡翠,随着生命的律动起起伏伏。庞然大物小心翼翼地蹭过颜颍川的脸颊,带来一阵冰凉润滑之感。
“你说过你喜欢我的武魂真身。”浑厚的声音在碧鳞蛇体腔里嗡鸣。
橙黄的蛇瞳使任何人闻风丧胆,却让颜颍川无比怀念。
即便当初是无心插柳,但随着点滴相处,独孤博也成为了他一生中最重要的朋友之一。
即便七年以来日日被怀疑和愤恨折磨,但当那碧鳞蛇安静地任自己的要害停在他掌下时,所有的疑虑都烟消云散了。
也许小三比他更懂得人类的情感,懂得会有什么珍贵的东西,历经时间和钱权的磨砺,而依旧闪耀如新。
也许和解来得太晚了,但一切都还来得及。
幸好,果然,他没有背叛过我。
怎能不释然?怎能不欣喜?
至于之后颜颍川翻脸不认人,大半都是迁怒罢了。毕竟他也知道,七年前的事他们谁也没有错。
颜颍川静静抚摸着那光滑的蛇鳞,纵然时光荏苒,物是人非,一人一蛇也以其独特的方式穿越回了久远的过去。
“变回来吧。”他轻拍碧鳞蛇,叹息道:“魂力不是用来这么浪费的。”
独孤博闻言心中喜悦,变回了人身。
“我当年不是故意离开的,”颜颍川主动道,“事情有些复杂,很难解释。总归,离开冰火两仪眼并非我所愿,你无需生气,也不必自责。”
独孤博立刻想到了什么:“八条腿那小子说,你因为害怕‘我’要……杀你,所以才逃走?”
“没错,”颜颍川道,“但那是个误会。”
“我怎么可能说出那种话。”独孤博乃是世上少数强者之一,几乎立刻就猜到了什么,勃然大怒道:“谁胆子这么大,竟敢冒充老夫?”
“恐怕不是冒充那么简单,”颜颍川沉声道,“你可知有什么当世强者善于使用幻术?”
“这……”独孤博思索片刻,“其他等级我不确定,但登记过的封号斗罗里,并没有什么人用幻术。”
“的确,”颜颍川道,“封号斗罗做不到完全伪装成你,若是极限斗罗,或许可以一试。”
极限斗罗,99级魂力,离成神只差一步之遥。而从90级开始,每升一级都是飞跃,极限斗罗对于普通封号斗罗来说无异于炎阳与烛火之光。
独孤博呼吸一沉。精神系的魂师本就防不胜防,更何况是极限斗罗。若是极限斗罗打颜颍川的主意,自己定然护不住他。
“别担心。”颜颍川拍拍他的肩膀道,“若是‘他’想杀我,怕是在我刚出冰火两仪眼就杀了。但这七年内‘他’并未出手,说明我暂时还是安全的。”
不仅如此,‘他’的行为还透露给颜颍川一个消息:冰火两仪眼一定对‘他’产生了限制,不然‘他’为什么要费力将自己引出冰火两仪眼?
颜颍川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脑海中一闪而过,他顺着思路去捕捉那条思绪,却发现了更不对劲的东西:“独孤博——我给自己起名叫颜颍川,你是如何得知的?”
按照他的回忆,“颜颍川”这个名字应当是他前往史莱克学院之后才开始使用的,独孤博在他重修为人后一直唤自己为“岩”,方才他怎么会叫出“颜颍川”这个名字?
“有什么不对么?”独孤博疑惑,“这是你亲自告诉我的——十多年过去了吧。我记得是这样写的。”
他用魂力在岩石上刻出“颜颍川”三个汉字,虽有些生疏怪异,但那确实是不属于斗罗大陆的汉字。
颜颍川指尖拂过那些熟悉又陌生的横竖撇捺,又问:“除了这些,我还说过其他什么有关我自己的事吗?”
“你说,你来自大唐,来自万花谷。做人太累,你不想再做人。”独孤博回忆道,“我以为这些都是玩笑话,因为这么多年来我横行斗罗大陆,去寻找你的故乡,却从未听说过有大唐帝国,或者有万花谷这个地方。”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颜颍川低声喃喃,冷汗划过额头。他努力回忆有关前世的一切,却感觉那段记忆被人挖空一般,形成一道悬崖断口,嘲笑着他的茫然无知。“我本来是记得的。是谁抢走了我的记忆?”
独孤博何曾见过颜颍川这般失魂落魄的模样,有些忧心道:“你没事吧?”他弯身想将颜颍川拉起来,袖袍垂落,露出一段空落落的手腕。
那里本来应该盘着一条名为九节翡翠的小蛇。
颜颍川眼尖,问道:“你的九节翡翠去哪了?”
独孤博皱眉:“它和你同一天失踪,我以为它跟着你走了。怎么,你也没见到它么?”
颜颍川缓缓摇头。
离开冰火两仪眼的那日,九节翡翠竖起猩红色的瞳孔,成为少年逃不掉的噩梦。
原来,那日的一切皆为幻影,唯有九节翡翠为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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