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琅被软禁了。
顾潮生在天亮之前带他离开了那个寺庙, 陈琅被打晕的时候天边方才泄露一丝天光。没一会儿这点微光就又被厚重的云层给掩了起来,显得天色依然暗沉如晦。
他醒来之后发现自己身处一个陌生地方,周围只有一名侍女服侍在侧, 跟陈琅一样像个哑巴,不说话,也不理会他, 自顾自的做着自己的事情。
除了她,陈琅没在这里再看见有其他人。
这名侍女身形看着柔柔弱弱的,但陈琅在午膳时间亲眼看见她生火做饭之前在后院抡臂劈柴,一斧头一斧头将树墩子砸得哐哐响,毫不费力。看了半晌陈琅总觉得她劈的不是柴,而是自己的脑袋,于是默默转身回了房间。
饭做好还没开始吃顾潮生就过来了,侍女只做了一人份的菜,陈琅看她面无表情的抄起菜刀, 转身去了后厨砰砰砰的剁骨头,那声音听起来颇让人有些毛骨悚然, 也不知这位姐姐是对他还是对顾潮生有意见。
顾潮生一入座陈琅就默默的盯着他看,两个人在一张简陋的小桌上对视片刻,顾潮生率先败下阵来:“我不能放你走。”
陈琅拿起了桌上的生黄瓜, 另一只手不停:为什么
“你不能跟着季邈,你根本不知道他到底要做什么。”
陈琅咬了一口黄瓜, 一边嚼一边嘎吱嘎吱作响:那你怎么把我弄过来的
顾潮生避而不答:“现在季邈手里的人已经接应到了你, 你会被直接转运出京城,永远的离开这里。”
陈琅蘸水写字的手指一顿:你让人冒充我
“这是下策,抱歉砚如,他不能穿帮, 起码得瞒到他们到离开京城之后,所以还需要你的轮椅。下次我给你找一辆更好用的,好不好”
陈琅用指尖蘸了茶水:我要见他。
顾潮生摇摇头:“不可能的,在你还在寺庙里见你母妃的时候,他就已经被侯在寺外的刺客当胸一剑刺中,现在能不能活的下来还另说。”
陈琅眼皮一跳:什么
“你不知道吧”顾潮生看着他的目光有种很奇特的热切,“所以他才将你抛在寺中走得急,脱身之后才安排人去接应你。但他现在醒不醒得来都是一回事。”
陈琅的黄瓜掉在地上,一把抓住了他的袖子:为什么,那他现在如何,他在哪里
顾潮生随着他的问题慢慢熄下了眼里的热度,克制的伸出手,极轻的抚了抚他的头发,“砚如,你这是真的爱上他了吗”
陈琅不答。
“你什么都不记得了,你怎么能爱上他”
顾潮生眼眶泛红,“你到现在还在担心他是吗可你知不知道季邈所做的一切根本就是故意的”
季邈离开京城被耗在廖川的那些天里,他们在城中费尽心思的喰解季邈手中所有能分得出去的权势,力图削弱他的话语权,可是这人好像根本就不在乎,反而像看跳梁小丑一般看他们收拢那些稀稀拉拉微不足道的兵权和态度摇摆不定的官员们,自己冷眼旁观。
苏宝胤就是在那时候拿到了皇宫内卫的控制权,但他却拿不到真正边防大军的兵权。京城的驻军早就因季邈曾经下颁的策令而分布驻守四方,一旦调动就会被立马察觉,况且短时间内根本调不过来。
苏宝胤如果要想夺回自己的东西,就只能杀了季邈,自己亲手去取。
“季邈他就是在等苏宝胤出手,你知道他要做什么吗,他之前为什么要开放城门接纳流民,又为什么要在这个关口把你送出城去”
“这是因为他要跟整个京城同归于尽啊,他根本就没想过要活下来。娄白溪这个质子作为他连接大寒国的桥梁和细作,他一旦遇刺就会变成他们动手的信号,伪装成流民的大寒士兵进入城池内,然后从内部瓦解我们的城防,降下大门迎接侯在皇城三里地外,绕过玲珑城从廖川过来的一队大寒精锐士兵。”
顾潮生靠近了点儿,让陈琅能够看得清楚他眼底的神色和浮起的血丝:“你不妨想想,如果就在这种关口,皇城深陷囹圄,自顾不暇,恰逢南蛮与周边的小国得到消息后一同进犯我朝边境,后果会怎么样”
“季邈拿所有人的性命当作玩物和筹码,京中已经自顾不暇,你觉得我们会落得个什么样的下场”
“他来来回回的玩弄我们,要拖着我们所有人一起死的时候,根本就从未考虑过你,你如今却还在担心他有没有事”
“醒醒啊砚如,你现在不可能再入京,也永远都见不了他了,我将你带走,永远的离开这个地方好不好京中那些是非无论是谁赢我都不在乎了,砚如,只要你平平安安的离开这里。”他低下头,唇瓣轻而又轻的吻了下他的额角,就像是不经意的触碰:“我现在唯一的愿望,就是要你活下来和我一起离开,曾经是我对不起你,我们离开这里,以后一切都重新开始,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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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琅一只手抚了抚额,缓慢的将顾潮生推开,对他摇了摇头,开口道:“不。”
开口声音嘶哑难听,破碎得几乎辨不出他说出来的话是什么,就像魔鬼的低语。顾潮生满目怔然:“你能说话了”
“我不、要。”陈琅退开些许,面色在他的目光下变得冷淡,因为久久没有开过口,说出来的话甚至不能连成句。
顾潮生控制不住的跪倒在地,往下看去,他的大腿上扎着一枚毒镖,全身力气都在快速的流失,很快就连身形都快要维持不住了。
陈琅吃了系统给的药,将剩下一管没用完的麻醉剂收回自己的小仓库里,站起来,将顾潮生弄到了自己的轮椅上。
“别走,”顾潮生用尽最后的力气勾住了他的衣角,眼睛睁得很大:“你不能去,皇城现在太危险了。”去了无异于是去送死。
陈琅沉默片刻,在他的目光下一根一根掰开他的指头,“顾、大人,你从未救过我,也不要、再救我。”
顾潮生眼睁睁自己的手指被掰开,他头一次豁出去放弃所有只想要带着一个人离开,但是这个人却已经不再满心满眼都是他,愿意跟着他离开了。
他现在只想要为别人而留下。
一种难以言喻的无力感将他笼罩,随着最后一根指头被掰开,他的手无力的垂落下去。
“不论你现在、救不救我,沈砚如都早就,已经死了。”
顾潮生的目光颤动,看他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开,愈行愈远。
他从未想过,从小到大都追在他身后的人,有朝一日会连最后一个眼神都不再留给他。
顾潮的费劲的伸出一只手,似乎想要抓住那片背影,然而强烈的麻醉效果却渐渐让他抬不起自己的手,最终无可奈何的垂落,意识被拉入深渊。
等那名侍女从后厨里端着褐色的鸡汤出来时,就看到顾潮生坐着陈琅的轮椅不省人事,而陈琅已经不知所踪。
侍女:
离开院子之后,陈琅在外面看到了一间马棚,里面的马应当是顾潮生给自己准备的,陈琅毫不客气的把马牵出来,然后孤身直奔京城。
他不知道季邈会在哪里,便干脆直接进入皇宫,因为最后的事情都会在皇宫里了结。
私心里他不想再回季邈的府邸。
太薄情了。
薄情到陈琅心里憋着一腔怒火,无处发泄。
除了把他送出京城以外,这人便没有再考虑过他的感受。
他陈琅的感情原来这样不值钱,他甚至连一句话也不留给自己。
季邈从一开始就存了要让所有人一起同归于尽的想法,他知道他是反派,知道他心性残忍,知道他视人命如草芥,知道他久居高位早已厌倦所有,还知道他不管怎么样最后都会毁天灭地选择和所有人一起去死。
他在季邈烧死大当家的时候就已经隐隐察觉到了这人的意图
可自己眼巴巴的把人找回来,日夜以继的相处,小心翼翼的暗示,仍然不能让季邈改变他给自己定下的归宿。
他想尽办法的想拉着季邈活,在去寺庙祈福一行中甚至豁出老脸在他手心里不停的写情话,让他留下来,却被离开马车前的一个吻给打发。
他阻止不了这人放弃自己的生命,和将所有人都一起拖入地狱的念头。他在季邈心中的分量,甚至不足以打动季邈破例为他活下去。
陈琅到了现在才大抵明白,8485总是劝他不要一股脑把自己全部交出去的原因。
何为反派是或残忍,或凉薄,或罪恶,或不可理喻,或牵连无辜,还是放不过自己,放不过别人,最后只能落得个你死我亡的下场。难道权欲达到顶峰的最后,就一定要自毁吗
他真的被这人前阵子所表现出来的表象给迷惑了。
在他想着以两个人这种牵扯复杂的背景以后要如何在朝堂里全身而退远离是非的时候,这个人却仍在有条不絮的计划着自己没有未来的未来,并毫不犹豫的剥离了他的参与。
陈琅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非常恼火,但更多的是一种徒劳的,让人无力的心寒。
既然他要杀,那他就救,既然他根本没有重视过自己,那就站在他对立面又何妨
一路骑马抵达京城后发现京城城门已经大开,大批不知名的流民混着人群乱哄哄的涌入,城墙上面横七竖八的挂着弓兵的尸体,地上有被践踏破烂的盔甲和兵器,还有大片大片深红色的痕迹。
陈琅眼皮一跳,直接纵马长驱入内,经过重重城门,临到皇宫时便听到了震天的杀喊声。
他翻身下马,随手从地上捡了一柄剑,从自己的小仓库里翻出了“武侠小说”。
这个道具有好处也有短处,好处是每个招式都可以连续使用,但是使用时限只有半刻钟,时限过后即失效。
但是幸好,他这里有厚厚的一大本。
陈琅仰头望了望天,他赶路赶了很久,骑马骑得屁股疼,出发的时候还是中午,现在天边仅仅残存着几片晚霞,即将被夜幕吞没。
天已经快要黑了。,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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