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之舟套着皮卡丘的玩偶服, 站在花丛边上,伸出毛茸茸的五指,好像……是比电视上的皮卡丘, 五指略长一些。
她想起家里摆放的那些皮卡丘的周边。
江清梦收集了皮卡丘的各种玩偶、手办, 从前还喜欢拉着姜之舟一块追几百话的番剧。
姜之舟兴趣有限, 看到后面往往犯困, 就枕在江清梦腿上睡觉。
江清梦便减少了看番剧的频率,让姜之舟挑。
姜之舟挑了自己喜欢的电影后,依旧会挑一些皮卡丘的番剧加入播放列表。
那时候她告诉江清梦, 她对黄皮耗子没什么兴趣, 但她很喜欢枕她腿上,不能把这个小爱好剥夺了。
江清梦听完, 笑了笑,把姜之舟的脑袋按到自己腿上,然后轻轻捏住她下巴, 俯身亲吻她的唇瓣。
姜之舟枕在江清梦腿上睡觉时,手里喜欢抱东西, 抱的往往是江清梦塞给她的皮卡丘公仔, 有绒毛的。
姜之舟看番剧, 一度以为这只黄皮耗子是无毛生物,于是摸着绒毛公仔, 担忧道:“是不是买成盗版的了?皮卡丘怎么会长毛呢?”
江清梦轻轻捏了捏她耳垂,笑说:“才不是,它就是毛茸茸的。”说着挑了皮卡丘洗澡的一话, 指给姜之舟看,“它洗完澡就和那些猫猫狗狗一样,会抖掉那些粘在它身上的水分,还会竖起短毛。”
往昔画面浮上心头,姜之舟看着毛茸茸的五指,默默揣测江清梦是不是察觉出是自己了……
小姑娘的直觉一向敏锐,心思玲珑细腻,从前姜之舟偶尔会感慨,还好自己不是她的敌人,也比她多吃了几年的饭,否则还不知会被她算计成什么样子。
小艾推着江清梦回病房,姜之舟目送她离开,然后转过身,把剩下的糖果发给花园里的小朋友,发完,就去厕所脱了玩偶服。
汗水浸湿了鬓角,姜之舟拿湿纸巾擦了擦,给自己剥了颗糖,然后戴上口罩,坐在花园的长椅上发呆,偶尔抬头,望一眼江清梦所在病房的窗户。
眼科医院,眼外伤科。
她从一家三甲综合医院转到了专业的眼科医院,说明情况棘手,一般的三甲综合医院不能应付……
绝无可能是先前说的轻度外伤,她甚至还要反过来瞒着自己,情况应该很不乐观……
她,会失明吗?
姜之舟咬了咬下唇,闭上眼睛。
依稀记得,几个月前,江清梦抱了一叠剧本给姜之舟,和她说:“你喜欢哪个角色,我演给你看。”
当时姜之舟埋头剧本堆里,认真帮她挑角色。
其中有个民国剧,主创团队创作了许多经典的战争剧,剧本中有许多精彩的对手戏,也有许多爆破的大场面,人设出彩,是姜之舟亲手为江清梦挑出来的。
若江清梦真因为拍摄这部剧失明了,姜之舟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若真害了她,死不足惜……
姜之舟坐在长椅上,盯着地板,叹了一声气。
若自己死,能换取江清梦的痊愈,那确实死不足惜,可惜,寻死觅活无用,当下,唯有冷静下来,思考下一步该怎么走……
她和剧组请了一个星期的假期,现在还剩下四天。
四天后,江老会带着江清梦出国治疗。
这四天,能做什么?
“姜小姐,你好,我们又见面了。”
一道婉转的嗓音在姜之舟耳畔响起,带着江南女子的软儒绵软。
姜之舟抬眼看去,只见一位二十来岁,皮肤极白的女子站在她面前,红唇微扬,墨黑色眸子带着笑意。
竟是那家香烛店的老板!
“我说过,我们有缘分,会再相见的。”年轻女子笑道,自顾自坐下,“早就提醒你们了,天之道,有得必有失,天机不可泄露,否则,害己害人,难得善终……你们这些人,总是不肯信。”
姜之舟诧异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知道的太多不是好事,否则你会和我一样的。”年轻女子在自己眼前划了一道横线,然后捂住双眼,微微一笑。
“你的眼睛可以看见?”
“这个月刚在这家医院治好,说起来,这家眼科医院很不错,你的那位小女友,不知道能不能治好?”
姜之舟沉下脸:“你要多少钱,她才能好?”
年轻女子笑道:“现在已经不是钱不钱的事了……这么说吧,你是去年三月初遇到她的,现在十一月初,合计一年零八个月,那她就要失明一年零八个月,你和她多待一天,她就多看不见一天,除非她忘了你是姜之舟,或者……”
姜之舟问:“或者什么?”
年轻女子说:“我是做买卖的,不是做慈善的,之前好心提醒你们已是破例,再要我出手,你就要付给我一些报酬了。”
姜之舟苦笑:“你刚才说已经不是钱不钱的事了……究竟想要什么?要我难得善终吗?若真难得善终,报应在我一个人身上就够了,不必再牵连其他人。”
“我不需要你难得善终。”年轻女子微微一笑,凑到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年轻女子离去后,姜之舟在长椅上坐了许久。
傍晚,红霞染红天幕,姜之舟望着红霞,想到上回车祸,整个世界染上一片鲜红。
她看了一会儿红霞,从长椅上站起来,径直走去江清梦的病房。
这两天,她怕打扰到江清梦,只在江清梦下楼晒太阳时,远远望着她守着她,从不去病房探视。
如今,姜之舟走到病房门口。
门口的保镖拦下她。
她打电话给小艾,让小艾出来接她进去。
小艾探头探脑:“今天江老爷子出去了,我放你进来,你不能待太久,看几眼就离开啊。”
姜之舟点头,说了声谢谢。
病房里的人因为她的到来,悉数安静下来。
阿恒本来在念新闻给江清梦听,看见姜之舟,惊讶地微微张嘴,忘了念报纸。
江清梦微微侧头,问:“小艾,你把谁领进来了?”
“是我。”姜之舟应道。
江清梦撇开头,沉默片刻,低下头,说:“你怎么又来了?我不想见你。”
姜之舟看了眼小艾,小艾连忙拉着阿恒走,留她们两人独处。
“可我很想见你。”姜之舟淡声道,“白天想,晚上也想,我一直想,是不是我又做错了什么,惹你不开心了,所以你要和我分开。”
江清梦低声说:“之舟,你没有做错什么,是我的问题。”
姜之舟问:“你觉得那个问题,我不能和你一块解决,所以要和我分开,是吗?”
“是。”江清梦肯定道,“我说过,你什么都做不了,你的陪伴,只会加深我的痛苦。”
依然会被些话刺痛,利刃一般,深一刀,浅一刀,刀刀凌迟。
姜之舟撇开视线,不再看着江清梦,吸了吸鼻子,才抬起头,说:“好,是我没用,对不起。”
江清梦道:“你不要道歉。”不可以道歉,明明她没有错,凭什么要她道歉。
“清梦,我不是医生,我不能帮你治愈,连我的陪伴,也只会让你痛苦,那我确实很无用,我为我的无用道歉,我也为当初忘了你道歉,为欺骗隐瞒你道歉。”
江清梦开始沉默。
她觉得姜之舟像在发表离别感言。
“对不起。”
“没关系。”江清梦平静道,“我说了没关系了,你以后都不用再道歉,我们好聚好散,和平分手,谁也不亏欠谁。”
“不,我不同意。”姜之舟笑道,“我永远不会同意你现在提出的分手,除非你说一声不爱我了,我说不定就能同意。”
江清梦张口,想说不爱了,却说不出口,就算说出口,也没多少可信度,只好嘴硬道:“分手这种事,不需要对方的同意。”
姜之舟笑出声:“清梦,别口是心非了。你想分手,不可以;你想暂时分开,可以;我等你,两年为期,你好好治疗,两年后,我再问你,是不是真心要分开,好吗?”
江清梦摇头:“没必要,之舟,你真的没必要为我耽误自己。”
从前,她想做放风筝的人,愿姜之舟飞得越高越好,只要线在她手里就行。如今她这个放风筝的人成了瞎子,风筝在她手里飞不起来,还会成风筝的累赘,那她只能选择放手。
姜之舟无视江清梦的话,靠近床头,伸手搂着她的脖颈,耳朵贴耳朵,肩膀贴肩膀。
江清梦没有推开,亦没有回抱,只是在沉默一阵后,问她:“认识我这样的人,你是不是很后悔?”
“不是,我不后悔这个。”姜之舟否认,“我只后悔没有在上辈子早点想起你,如果我一开始就记起你,现在一切都会不一样。”
江清梦又问:“你以后会结婚生子吗?你好像不喜欢其他的同性,还是会重新喜欢异性吧……不好意思,我应该没资格问这些了……只是想提前说好,我可能不会做你的伴娘,不用联系我……”
瞎了眼的人,去做伴娘也是晦气。
姜之舟瞬间红了眼眶,心痛得说不出半句话。
江清梦笑了笑:“以后娶了你的人,一定很幸福……”
“你少脑补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姜之舟哑着嗓音,堵她的话,“我不会和其他人结婚,我会认真拍戏挣钱,过好我自己的小日子;我会等你,等你治好你的病、你的伤,我就只等你两年,所以这两年,你要活得好好的,要多吃点,不能再瘦下去了,再瘦下去,就不好看了;也不要总打赤脚,容易着凉……清梦,你相信我,两年后,一切都会好的……”
姜之舟吻了吻江清梦的发丝。
江清梦身子一僵,伸手,想推开姜之舟。
不要再继续亲密了,她快要崩溃了。
姜之舟无视江清梦的抗拒,得寸进尺,又亲了一下她冰凉的唇瓣。
唇瓣与唇瓣之间,单纯的触碰,片刻的触碰,随即离开。
姜之舟站起身,抿了抿唇,和江清梦告别:“清梦,我走了,你保重。”
江清梦问她:“你这是要去哪里?”
总给人一种奇怪的感觉,好似在做一个永久的告别。
姜之舟说:“没去哪里,就回剧组拍戏去……清梦,你答应我,这两年,好好活着,可以么?算我求你,就两年时间……”
江清梦说:“你放心,我不会寻死,我不想死,谁都不能让我死。你不用等我,过好你自己的生活。”
她的爱人还在这个世界上,她不能看见,但她还能听见。
就当一切回到从前,当这段恋情是一场美好而短暂的梦境,梦醒后,她还是那个光芒万丈的姜之舟,自己就躲得远远的,听她的声音就够了,不要奢求更多了。
那些年也是这样过来的,没什么大不了的……
姜之舟看着江清梦,泪水再次模糊视线。
她擦去泪水,望了眼窗外的红霞,又望了望江清梦,坚定道:“不,清梦,我会等你,你休想让我现在就死心。”
作者有话要说:记得之前好像有评论说她们年龄小,猜测会分开一段时间……恭喜你猜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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