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有一股诡异的气氛围绕在万世极乐教的大殿内,而这诡异气氛的来源———
“哦,神会指引你到达极乐之路的。”
童磨歪着脑袋撑着下巴,面无表情地对着眼前这个涕泪俱下、悲泗淋漓,痛哭了半个时辰的中年男人这么随意地说道,末了甚至还打了个哈欠:
“啊哈......”
“下一个。”
这来源就是他们那位坐在中心高台上,日常聆听信徒祈愿的教主大人。
他几乎已经把“心不在焉”这四个字清晰写在脸上了。
这对他们来说还真是稀事,毕竟教主大人是那么一个仁慈和善的人啊,以往每位前来诉说自己悲惨经历的大家,都会得到教主大人无上的悲悯同情和救赎......
所以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底下的信徒们全都因为今日异常的教主大人而忧心忡忡。
又一个排队来到他面前的欧巴桑在下面滔滔不绝诉苦时,童磨眼神直直发愣般看着前方,半分目光都没有分给下面哭唧唧的欧巴桑。
已经三天没有见到小秋子了。
小秋子应该是回到了道场,但好像一直闭门不出。
童磨并不笨,即使那几个泄露了消息发信徒没敢跟他说,他也早就猜到了那既定的答案。
是被小秋子发现了呢。
......小秋子在生气吗?
童磨不自觉地伸手摸了摸那颗多年前以来,一直被他藏在衣襟内兜里的玻璃小金鱼。
他不安地咬住了下唇,面色从没有表情逐渐变得笼罩阴云。
不行,他要去找到她。
————————
而在另一边,穿着黑色武道服的秋子现在正在自家道场里练刀。
但这次和往日却有所不同。
少女的动作确实依旧迅猛而流畅,但这次......
似乎过□□猛了。
不,或许可以称得上是凶猛了。
早秋雨水总是很多,飘落中的梧桐叶被少女的一招一式狂躁地搅乱在空气中,久久不能落地,树叶被割成一片片就罢了,但似乎连旁边的梧桐古树都不能幸免。
树皮被偶尔失控的刀芒划出一道一道,大树颤抖着,想要发出遭受虐待后应有的悲鸣。
不过很可惜,它是棵树,它没有嘴。
少女只能一个人在这庭院里用近乎泄愤般的方式挥舞刀剑。
该死!......
果然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不符合时代的奇妙比喻又倏地出现在了秋子脑海中,不过这次她没心情去思考自己为何又在猝不及防造词造句。
童磨绝对是那个最丑、最难吃的大猪蹄!
她愤愤地想到。
她的怒气不是没有来由的,前几日她带着迷茫和一点点私心的期许去私下寻到了那个帮她做口供的采药人。
或许是她的气势过于骇人,或者是她腰间拿把刀起到了威慑作用,这位采药人一开始还能信誓旦旦说自己看到齐藤尾随她母亲上山了,但当她皱着眉再问细节时,他就开始憋不住地漏洞百出了。
一会儿说齐藤当天戴了黑面罩来掩人耳目,一会儿又说齐藤其实戴了个绿帽子来融入环境......
黑着脸的秋子抓起采药人的手,看到他手腕上果不其然还戴着那教内发过的彩珠子,她直接□□川雪刀架在了采药人脖子上。
随后,这位原本坚贞不屈的神教信徒立马什么都交代了,但这厮一紧张就口吃,甚至连方言都溜出来了,满嘴:
“姑赖赖挠命,俺虾么都跟累说......”
“都素教猪sama的计乎呀!俺也不清锄细几!”
秋子:“??”
虽说勉勉强强听了个大概,但她还是不得不去找来了其他几个证人用同样的手段逼人招供。
结果她轻易完完整整搞清楚了。
首先她的母亲是真的由于暴雨导致的泥石流失足去世的。
再然后,童磨这个黑心的家伙就利用此事,派信徒去偷来了齐藤倒霉太郎的刀穗,为了逼真还加了点鸡血,随后不仅指使了几个信徒去做假口供,还花黑心邪教的香火钱买通了几个齐藤家仆从反水跳槽。
这就是,这棵无辜梧桐树此刻的落得如此悲惨境遇,沦为怪力暴躁少女泄愤工具的起因经过。
当时知道真相后,秋子只感觉自己的眉毛头发,乃至到嘴巴鼻子都在往外喷火,那是想当场把童磨变成烤猪蹄的火焰。
但又不知出于什么心态,她没有按照自己往日一般的行径,立刻去暴揍一顿童磨,反而是硬生生把怒火全部强行憋到身体里,把自己关在了家中道场里,谁也不见。
就这么像个电饭煲一样,自己闷自己。
直到现在,她突然意识到了自家庭院现在被她搞得乱七八糟......
可恶!
她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她愤愤地想到,以后一定要天天给童磨做她从彩绫姐姐那里学来的地狱三途河彼岸暗黑料理!
...等等,凭什么她要给他天天做饭啊?
可恶可恶!!
...再等等,凭什么每次她真的用心做出来的饱含真情的料理都会被童磨那个讨厌的家伙评价:“啊,小秋子,我又看到了彼岸花呢”啊!
难道他以为她是故意的吗!?
可恶可恶可恶!!!
这似乎是女性常有的毛病,生气时就会越想越气,连平日像个太阳的小秋子似乎也不能避免呢......
看到下面气得已经翻滚起来的秋子大概是由于怒火过旺,不慎踢到旁边的石墩,随后痛呼一声就要从半空摔下,童磨呼出一口气,也不知是无奈,还是看到少女的怒火似乎只是一时置气的庆幸,他率先跳下去从后面抱住了秋子。
怀中前一秒还能直率地痛叫出声的少女,在感受到腰间的手,嗅到那熟悉的莲香时......啊不,一点都不香!不好闻!
她抿着嘴两个胳膊一挣,就把童磨又甩开了,但是由于刚刚用力过猛,似乎是被石墩崩歪了脚的秋子在脱离童磨搀扶的瞬间,就一个踉跄,直直向前摔去。
要在他面前丢人了……
这么想着的少女气愤之余,不忍心看到接下来自己的蠢态或是童磨嘲讽的微笑,就干脆气鼓鼓地闭上眼,迎接死......啊不,迎接脚滑。
不过她又被搂住了,而且这次还搂得很紧,让她没有再挣扎的机会。
她听到男人低沉沙哑的嗓音在耳边轻轻拨动:
“小秋子这几天都把自己关在家里,真让我为难,还好还好,我之前跟你学会了如何翻墙呢。”
“还有......”
“对不起。”
“......”
秋子还是抿着嘴,克制住心间爬上的一丝痒意,试图去回忆一些这个家伙可恶的行径。
这家伙喜欢作弄人可不是一次两次了。
而且他不应该拿她母亲的事欺瞒她。
他不应该让本来不是杀人凶手的齐藤背锅。
“我不该拿母亲的事情来骗小秋子。”
“......哼。”
知道就好。
秋子又很完美地克制住了自己动摇的嘴巴。
“我不该让齐藤君去背负杀人凶手的骂名。”
啊,其实这个倒是活该...那家伙本来也不安什么好心,还拿道场逼她结婚......
“最重要的是,我不该瞒着小秋子。”
没错!
你不该骗我!
秋子心里的小人面目狰狞,愤怒点头。
虽然他似乎确实帮到了自己赶走了齐藤......
耳边的琴弦不断波动,秋子确实克制住了动摇的唇齿,但那颗动摇的心......
秋子忍不住侧了侧脸。
“......我这次可以原谅你,但你答应我,以后不要骗我。”
童磨毛茸茸的脑袋蹭了过来。
“好。”
“......你以后不准嫌弃我做的料理难吃。”
“好。”
“还有,你以后不准......总跟那群你庙里的漂亮贵女们眉来眼去,春风满面!” 说完这句她自己感觉有些尴尬,就故意做了一个呲牙咧嘴恶狠狠的表情。
童磨忍住笑意之余,心底还出现一个问题:
咦,他有做过这种事情吗。
虽然有点迷茫,不过他嘴上答得又快又机灵:“好。”
“那么小秋子......现在可以原谅我了吗?”
秋子撇过了脑袋,她感觉自己的面部有点发烧,不知是不是被自己说出的这些奇怪而幼稚的话给尴尬的。
“......看你态度不错,勉强可以。”
“啊......太好了......”
童磨眼角红晕弥散,埋在秋子颈旁的脑袋开始拱来拱去,像是一个缠着人类撒娇的长毛动物。
他不安分的手也趁秋子没反应过来,缠上了秋子的手,骨节分明的瘦削手指跟秋子的纤细的手指扣在了一起,意外的是,秋子并没有抗拒。
道场之外,京都街巷,有游女抱着三味线轻轻拨动弹唱的低吟,渡过漫长夏日,寿命已然不久的蝴蝶驻留在了早秋桂花花苞之上。
它虽然生命短暂,脆弱易碎,但似乎的确掀起过万里外的风暴。
这浓稠浑浊的命运丝绸是否就在此刻剥离了乌色的链接,从此连上另一截皆然不同的颜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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