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Say Hi

    曾楼迦睡得有些气闷,甚至做了噩梦, 昏沉中好像抓住了一只手。

    是一只宽厚而温热的大手, 仿佛抓紧的刹那, 驱散尽全身的不安与游移,足以抚平沟壑般难忍的累累伤痕。

    赵铳的单手被对方的双手像藤蔓一样纠缠, 陌生人的手指每根修长而莹白, 章鱼的触手似的, 把他手心手背的每一寸肉都快揉烂了。

    超变态级的摸法。

    赵铳瞬间恶寒遍体, 使劲往回抽自己的手, 边冷声建议,“帅哥, 你把我手当按摩.棒使唤了吧!”

    他有点生气,也不全然是因为自己的手被陌生人骚扰,他的气恼多半在自己竟莫名其妙地心动起来。

    就好像迦迦, 正在身边需求着他。

    “劝告你, 你若是故意装睡, 我对你并不感兴趣,再不松手, 我就要报警了。”

    警告似乎有效, 陌生人沉默着放开他的手, 转个方向缩成一团,毛巾还是半遮半掩的搭在头上看不清脸。

    赵铳起身的时候毫无表情,垂落的目光降临在侧过身的人身上,居然有一丝丝难舍的不忍。

    这是种莫名其妙到他自己都无法认同的感觉。

    活久见。

    赵铳迅速离开后, 余宣杰挨着会所的每一处角落寻了一圈,才在休息区找到曾楼迦蜷缩的身影,有些好笑,更加多的成分是好奇。

    曾楼迦俊气的长眉拧作两块铁疙瘩,快要窒息的视感。

    余宣杰忍着笑,探出二指去拨开他眉头的愁云惨雾。

    曾楼迦蓦地睁开寒森森的眼眸,“别碰我。”冰冷的语气仿佛来自另一个星球。

    “我保证这仅仅是一个玩笑的动作。”余宣杰被骇了一跳,立起双手作投降的姿势,主动往后退了一步。

    曾楼迦揉了揉脸,飞快调整了脸部表情,线条缓慢软和起来,“抱歉,我做了个不太愉快的梦。并非真的跟你发火。”

    可以理解。余宣杰指指大脑,“闷脸睡觉确实会引起脑部缺氧。”

    的确。曾楼迦恢复了温柔笑意,余宣杰拉他胳膊一把,两个人像没发生过任何不愉快,轻声交谈着返回按摩的VIP室。

    赵铳淋浴时越想越有点不对劲,自从开始在生意场上摸爬滚打之后,他就对所有人都保持着礼貌的三分距离,避免跟生意场上的人过度交往。

    可他竟能失常到,任由一个看不清脸的人,随便抓自己的手超过十分钟。

    他的手指揉搓过湿漉漉的金棕色发丝,冰凉的水拍打过他流畅有力的肌肉线条,每一处清洗干净的肌理都是凉爽的。

    唯独指间残留的温度依稀尚存,甚至逐步焚烧起来 。

    不对劲,很不对劲。

    冥思苦想,赵铳决定出去再看一眼那个人,如果有可能,最好能仔细看一下脸。

    就像一个计划刚在脑海里落定,双腿便失去任何控制,赵铳随意套上浴衣,脚底缓缓一步,一步,快一步,竟急促到禁不住奔跑。

    休息区的人早散尽。

    赵铳反而狂奔了起来。

    他可能真是有点不对劲,什么都没看清楚的一个人,冥冥中吸引着他不停地寻觅着。

    没有坐标,没有目标,仅凭借一种原始的直觉。

    会所里一截出入通道安装的是镀膜钢化玻璃墙,赵铳打远处就看见,有一个长身玉立的人对着外面的镜子闭眼睛。

    几乎一瞬间,万分确定,就是那个身影。

    纵然七年过去,肢体轮廓和气度都会发生变化。

    但他确实看见那个人,沐浴在光芒中,和光同尘的美好男子。

    曾楼迦!真的是曾楼迦!

    赵铳好想对刚才抽回手的自己扇一个大嘴巴,懊悔又激烈,神往又痛苦地喊着,“迦迦!迦迦!”

    曾楼迦正闭目想象着,赵铳第一次给他戴上戒指的青涩表情,自己将小猪戒指重新戴在小指上。

    镀膜钢化玻璃墙“咚”得响了一下。

    惊得他睁开眼睛,疑神疑鬼地扫视眼前的镜子。

    赵铳停不住脚,一头撞在玻璃墙的背面,对着曾楼迦讶异的脸,拼命砸了好几次墙面。

    “迦迦!迦迦!你看我啊!我在这边啊!”

    该死的这什么破玻璃,好像看不见啊!

    镜子轰隆隆地震荡起来,曾楼迦往后退了好几米。寻思着,“不是要地震了吧?”

    赵铳的暴脾气陡然攀升,边砸边抚摸着熟悉到刻苦铭心的容颜,“曾楼迦,有点默契好不好,你……你……迦迦,你别走!妈的!”

    玻璃墙好长,他还得跑回去转几个弯,恐怕来不及。

    余宣杰穿好衣服,走出来时也被剧烈颤抖的镜子墙吓了一跳,轻手揽一把曾楼迦的背,很随性的,“你怎么还敢站在这下面,恐怕要塌了吧!快走快走!”

    曾楼迦确信无疑地看一眼,点点头,为了从风水角度提高财运,某些会所安装的镜子其实隐含安全隐患。

    赵铳在另一边死盯着余宣杰,抓狂喊,“这他么谁啊!曾楼迦,你别走,你给老子讲清楚!”

    闻声赶来了四五个保安和服务员,一群人挡着赵铳,纷纷劝说着,先生,这墙它不禁砸,玻璃破了事小,砸碎把您扎伤了事大啊!

    赵铳冷脸一挂,“你们能不能让我先过去,我急死了!”

    再看,曾楼迦的身边又站两个风格迥异的优质男性,笑眯眯地与他攀谈。

    t再来一个,就五朵金花啦!

    一群人继续拦住情绪极其不稳定的赵铳,劝他去娱乐厅里玩一玩,或许对紧张的情绪有所帮助。

    几句话的功夫,曾楼迦已经跟着三个男的走了。

    追到的可能绝对是零。

    赵铳闭眼再睁开,大手一挥道,“没事,我很冷静的,你们能不能赶紧散开,不然我真的要砸墙了。”

    几个人被他陡生的气场惊了一跳,前后左右把路让开。

    赵铳确实不再生气,起码脸上是冷透了,面瘫了,其主要因素是他看见围在曾楼迦身边的一位儒雅男士。

    恰是沈雅文。

    当天晚上,沈雅文接到赵铳的电话尤其吃惊,对方的情绪颇为激动,仿佛当年拼命叫自己去救曾楼迦的语气一样,懊恼里混杂着清晰的哀求。

    沈雅文不得不彬彬笑着,“电话里讲不清楚,不如坐在高雅的饭庄里,来一桌子美酒佳肴,慢慢讲。而且我有一晚上的时间,听得懂。”

    斯凯勒日常的工作状态与大型战场毫无二致,9点钟准时进入办公室的一刹那,就要抱着两台电脑拼命干活到晚上9点。

    曾楼迦精确地汇总各组数据,整合一个大型商业街区建筑的平面和立体设计图。除了建筑在基地上的布置位置以及交通、消防流线组织,建筑密度、层数、容积率、绿化率等各项经济指示也清晰标示。

    跟言组长汇报后,两个人又将街区整个立面图在电脑中建模,与设计组的几个人一同商议整体建筑造型。

    会开了近三个多小时,各抒己见,最后吵得人仰马翻,脸红脖子粗。最终拍板沿用曾楼迦的设计稿。

    会议吵完后又像亲兄弟一样其乐融融地推开电脑,齐刷刷趴在会议桌上吃集体加班饭。

    沈雅文对员工毫不吝啬,加班餐都是按照高标准,有时候还会吃到指名高级餐厅的牛排。

    曾楼迦把餐盒暂时推在一旁,按照大家集思广益重新修改一遍设计稿,以达到精益求精的标准。

    言组长和几个好事的家伙悄咪咪溜到他旁边,一人一口偷偷挖走他的炸鱼块,依然没有引起一丝关注,不由一把扭住曾楼迦专注的脸蛋。

    “我说美迦,最近各楼的姐姐粉们是不是把你喂胖了点,怎么脸有点圆润,气色明显照人啊!”

    “哪有......”

    曾楼迦推开他的魔爪,净白的脸颊上残留二指禅痕。

    “那就是最近高级饭吃多了,给撑圆的。”

    “美迦,我觉得你应该调去秘书科,秘书科的姐姐妹妹们早都来挖了好几次墙角,兄弟们差点把你挺不住,把你贡献出去。”

    知道对方是暗示沈总带他出去跟图智老总碰面的事情,曾楼迦立刻反击着,“那个谁,你匹克罗办公大厦施工图的地基画出来了没?昨天我跟施工方说你早画完了。”

    哈哈哈。

    “美迦,你太狠了,俺恨你~”掩面而泣,扬长而去。

    言组长拍拍曾楼迦的头,“老实娃,坏得很~”

    简单刨几口饭,就当午饭加晚餐。

    曾楼迦聚精会神地盯着电脑的显示屏,手机震得隔壁都听见了,他也没空理睬。

    有人故意阴阳怪调地说,“美迦迦,1号线沈总约谈喝咖啡哦~”

    曾楼迦只好抽身离开,随手给他比画个够贱的手势。接起沈雅文的电话不乏调侃着,“沈总,您再这样,我就要被驱逐去秘书科了。”

    “少贫嘴,”沈雅文也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晚上一起参加个慈善晚会,现在回家把自己拾掇拾掇,不是维纳斯胜似潘安的要求一下自己。”

    那不是要他不阴不阳嘛!

    曾楼迦听见接线员噗嗤嗤地偷笑,耳根轻红,捂着话筒,“沈教授,慈善晚会我就不去了吧,最近吃胖了,得算工伤啊。”

    沈雅文故作严肃,“谁叫你使劲吃吃吃,偏管不住自己的嘴,还敢赖我。”

    曾楼迦持续作战,“咱也没钱捐啊,干处在那里,总感觉自己没给社会做贡献似的。”

    沈雅文一声令下,“就你捐个千而八百的还真没人稀罕,各个都是顶级富豪,轮不上你呢。”补充说明,“废话少说,现在去买套贵又死贵的衣服,□□拿回来报销。”

    嘟嘟嘟......电话压线挂断。

    这,这太强人所难了这。

    也不好意思真的让公司出钱置办衣服,曾楼迦自掏腰包买了一身淡蓝色柞绸西装。

    大夏天搞什么慈善晚会,女士们倒是百花齐放春满园,男宾们可就倒霉多了,一个个西装加持耀武扬威,私底下都恨不能坐在空调房里不出来。

    跟电视里演得一样,不知哪位土豪专门包下A市外的一片海滩,夏日里平风静浪,享受美食之外还能光着脚踩着退潮的海线。

    有钱人真的极会享受,连做公益都要搞足噱头。

    据说这次的宴会是由一位李姓年轻富豪举办,女宾中的第一波八卦已然传播得栩栩如生,说这位年轻富豪长相俊美,少年多金,举止翩翩,广受各大美女影星和名媛追捧。

    吹得天上有,地上无。

    沈雅文自然不会放过开拓交际圈的好机会,除了曾楼迦,把他那些巧舌如簧的助理们也带来了。

    曾楼迦不无窃窃偷问他,“沈教授,你带我来,又不让我帮你交际,我来是有别的任务吗?”

    沈雅文笑得意味深长,“你不是喜欢吃吗那边桌子上随便吃,吃累了,就到海边转转。”

    曾楼迦越发觉得自己只是个陪衬,亏他咬牙买了近小一万的西装。

    为什么不让他舒舒服服在家摊平?!

    天空中幽然开来一架直升机,传说中的年轻新贵连出场姿势都显得格外风骚花俏。

    曾楼迦没有靠的很近,本来他就莫名其妙地被带来,稀里糊涂地吃下去就行了。

    只是远远看着,直升机停稳落地后,从驾驶舱走出来一白一黑两个西装革履的年轻人。

    容貌看得并不是很清楚,但是身材绝佳,都是顶级模特般的衣架子,行走的夜礼服假面。

    螺旋桨的旋转轰鸣,强烈的气流对碰,掀动女宾们摇曳的裙尾。

    女宾们轻声娇媚地唤着“哇哦~”,却不仅仅因为裙角飞扬,露出的细腿春.光。

    曾楼迦在海边巡游半晌,他实在很讨厌海风抚弄在四肢百骸的触觉,那好像是大手连绵不断地抚摸,他也讨厌细沙在光洁的双足间蜿蜒流淌,那好像是舌尖亲昵地舔舐。

    他还讨厌海边混着椰果和柠檬树的幽香。

    这些让他情不自禁地想起一个或许消失在世界尽头的人。

    一个用尽无穷时间,也无法抹平痕迹的人。

    曾楼迦每一个闭塞的细胞好像都被充分地打开,身体不断回顾着那个人曾经给他带来的全部愉悦。

    他快受不了了。

    曾楼迦颤巍巍地端了一杯果酒,仰头一饮而尽,熟悉的记忆和气氛如同撞钟,拼命敲打着他不堪一击的破碎。

    带着微醺,找个椰子树底的长椅坐下,别人越是欢声笑语,他越想坐在最黑暗的地方。

    幸福跟他是宿敌,他甚至打算孤立自己到死亡。

    啊啊啊,曾楼迦粗鲁扯开领口的蝴蝶结,紧勒着喉结的纽扣,使劲一路解开三颗,大喘着痛苦的气。

    明天,就明天。

    他要去见见心理医生。必须去看,不然就吃点安眠药或精神类的药物抑制剂。

    后背软软地靠在椅背上,海风在不断卸载仅存的力量,因为酒精的怂恿,他好像快死掉了。

    他觉得这股夹杂着咸湿的凉风,在骚扰他,挑衅他,折磨他,快疯了。

    身后魆黑,从黑暗延伸入微光的界限间,蓦然站立一具纯墨色的修长身影,宛如捕猎的桀骜黑豹悄然靠近,单手扶着椰树粗糙的树干。

    曾楼迦回头相望。

    沉沉凝视着他的男子俊朗得像天上星。

    世界再宽大,眼尾的余光终能扫量到你。

    赵铳轻轻勾起性感的唇角,说。

    “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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