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楚留香三人方踏进沙漠没一会儿，就被一个穿着怪异的小姑娘拦住了去路。
其实说怪异也不恰当，只是楚留香刚到西北，看人还习惯拿中原那一套看。
小姑娘手握双刀，带着能遮住大半张脸的兜帽，隐约能看到她脖颈处卷曲的黑发。
她实在太小了，站直了还不到胡铁花的腰，如今摆着架势一副准备进攻的样子，叫楚留香说，当真和那遇到陌生人的小猫咪一般。
姬冰雁一向寡言，胡铁花却是直接笑了出来，他上前几步，正准备说什么，却是瞳孔一缩，条件反射地后跳了一步。
只见他方才站着的地方出现了一道刀痕，深深地凹陷在沙砾中，姬冰雁皱眉看着刀痕四周冒出的水汽，冷冷地质问道：“你是什么人？”
楚留香也全没了方才的轻松，上前将胡铁花往后拉了拉。
“睡—”稚嫩的小奶音突地响起，只是在场谁也没能听懂她的意思。
“睡？什么睡？”胡铁花暴躁地拽了拽头发，实在不想承认他又做了蠢事。
有这样的功力，怎么可能是个小孩子？
楚留香谨慎地盯着她的动静，回头看了眼姬冰雁。
姬冰雁摆了摆手，后面的小潘就从水袋里接了些水放在了楚留香手中。
似乎因着他们猜对了，她收了架势，将双刀别在腰后站直了身子，楚留香向她的方向走了几步，原还提防着这人耍什么花样，可慢慢地，他却发现面前这个疑似高手假扮的孩子似乎也很紧张。
虽然她看起来镇定极了，身子也没有发抖，但离她越来越近的楚留香却似乎听到了一声小小的吞咽声。
陆云歇本来可以直接偷偷隐身拿水的，可这伙人防水防的严实，眼看着过了好久她还是没找到机会，陆云歇只能正大光明地现身了。
她抿了抿略微干裂的唇，踮脚接过这个中原人递过来的水，极细声地道了句谢谢。
楚留香怔了怔，心中的万般思绪一瞬间什么也没剩下。
他在想什么云歇当然不会知道，她拿到水就直接轻功遁走，还细心地将留下的痕迹掩盖住。
若是此次进来的只有楚留香和胡铁花，还真没了法子。
但有个经验丰富的姬冰雁和神秘至极的石驼，陆云歇的去向自是瞒不过他们的。
胡铁花实在想不通，当时楚留香明明可以留下那扮嫩的老妖怪的，却还是让她给逃了。他这样想着，也就这样问了。
楚留香却没回答他，只转头对姬冰雁道：“你也发现了？”
姬冰雁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说：“她听不见。”
“什么？！”就是楚留香也没忍住和偷听的胡铁花叫道。
好吧，他还真没发现这点。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也不再卖关子，只开口说：“她是个真正的小孩子。”这有些难以置信，但确是事实。
“我给她水的时候，她习惯性地踮脚来取。”这只能说明她的个子一直这样大，但胡铁花知道他的话没说完，所以他还能控制住自己的嘴。
“她的嘴唇是干裂的。”她是真的很需要水。
这话一出，胡铁花就彻底安静了下来，他就是这样可爱的一个人。
但楚留香的话却还没说完：“我在她身上闻到了小孩子的味道。”
这才是他如此笃定的证据，胡铁花恍然大悟，他看向姬冰雁，张了张嘴，还没问出话来，就见姬冰雁扫了他一眼，开口道：“你不必问我。”
“你知道我要问什么？”胡铁花一惊，狐疑地看他，姬冰雁却已不再理会。
楚留香摇了摇头，指了指前面安静引路的石驼。
他能和石驼这样又聋又哑又瞎的人交流，又怎么会发现不了呢？
他们并没有走多久，就发现了个搭起来的小帐篷，陆云歇作为明教弟子，只要不是遇到沙尘暴或者流沙这样可怕的东西，她都能很好地活下来。
包裹里装着足够多的杂物，粮食和水，还有一头小骆驼。
可是后来她发现，似乎沙沙也不知道怎么回明教了。
那个纯阳的小道长是云歇偶然捡到的，可是，他似乎是生病了，总是喊热。
云歇一边喂他喝水，一边脱下了他身上的衣物。
这样明显只有冬天才会穿的衣服在沙漠里当然会热晕过去的呀，云歇偷偷笑了笑，伸手在他胖嘟嘟的脸侧戳了下。
“咦—”好软~
云歇好奇地睁大了眼睛，漂亮的异眸都似乎在发亮，小手控制不住地戳了一下又一下。
这个好玩的游戏结束了，云歇才用沾水的布巾擦了擦他滚烫的额头。
想到今天的战绩，云歇一下就兴奋起来了。
师兄他们总是能从外面带回好多东西，云歇还是第一次这样做，虽然感觉很害羞，但她还是成功震慑住了那些中原人。
想到当时的状况，云歇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脸颊，好像也变烫了呢。
一，一定是因为她还不熟悉的原因，下次一定不会这样了！
“啊—”有人来了！
陆云歇一惊，差点忍不住直接隐身，但看了看身后的小道长，到底咬了咬唇留了下来。
她背对着，所以没有看到躺着的人微微睁开了眼睛，复又合了起来。
云歇皱着小眉头认真想了想，还是提着双刀出了帐子，师父说过的，绝对不能坐以待毙。
这次陆云歇没来得及戴兜帽，她的相貌便彻底暴露在了楚留香等人的眼中。
她长得实在可爱，警惕地看着人时就像一只挥着爪子的小奶猫，一黄一蓝两只大大的异眸看着无辜又可怜。
似乎因着不是中原人，她的头发是卷曲的，肤色也极白，在烈日的光里近乎透明。
楚留香捂了捂眼睛，实在难以想象这女童长大后是何光景。
不止是他，姬冰雁和胡铁花亦是见惯了美人的人，可对着这样的小姑娘还是忍不住心软。
一个单只是看一眼就能让人心软的女子，怕是比甚天下第一美人更吸引男人。
真是，万幸这还只是个五六岁的女童。
胡铁花眯了眯眼睛，突然想到，若是先前小姑娘软绵绵地冲他们要水……
嘶？！他还真有可能将整个水袋都给了她。
陆云歇歪了歪头，对于这些人一瞬间从黄到绿感觉很难以理解，不过既然他们变绿了，她也就收了兵器。
记着小姑娘听不见的话，楚留香便以手势来询问她。
云歇根本就没见过这样的方法，似乎从她有记忆，就是在不断地观察别人的口型，再结合他们的动作表情来猜测。
但是没见过，不代表她不知晓这个中原人的善意。
所以陆云歇看着他的眼睛，也善意地笑了笑。
“……”楚留香沉默了一下，只觉得心脏受到了一万点暴击。
小姑娘笑起来太软了，楚香帅一时间没控制住自己罪恶的手，在她柔软的卷发上摸了又摸。
楚留香实在不愧他楚香帅之名，没过一会儿就让小姑娘放下了对他们的戒心。
但与小姑娘交流这样的事他就做不到了，看着姬冰雁只是简单的几个动作口型就让小姑娘又是高兴又是伤心，只能蹲在一边和胡铁花数沙砾的楚留香觉得，这门技术他还是能学会的。
姬冰雁不是个讨喜的人，就是对着小姑娘也只是干巴巴地询问，但云歇就是能感觉到他身上的善意。
其实师父也不是个喜欢说话的人，他教她时更多的是直接演示一遍，再叫她重复着做出来。
但偏偏云歇就喜欢这样的方式，像师兄那样一说起话来就不见停的，她看得都累。
他们的谈话并没有维持多久，楚留香就见小姑娘冲他们点了点头，转身进了帐子。
“我请她和我们一起走。”用不着他开口问，走过来的姬冰雁说。
“请？”
姬冰雁点了点头，语气平淡地解释：“她自小就长在沙漠，对沙漠比我们熟悉得多。”
胡铁花却突地窜了起来，直道：“她还那么小，叫她跟着我们？我不同意！这趟暗地里可还有盯着我们的人，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有人杀出来！”
“你可是忘了先前的事？”姬冰雁嗤笑了声，提醒道，“她可比你厉害。”
一听这话，胡铁花的脸涨得通红，差点没冒出烟来。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深觉自己也该脸红一下。他咳嗽了声，接话道：“她怎么说的？”
“她没有父母，是跟着师父的，如今似乎是走丢了。”
“所以她要去找她的师父？”
“嗯。”
“她师父也在大漠？”
“嗯。”
既然是这样，那楚留香自是不会反对了。
云歇告诉了外面那个中原人还要再带个人，她本打算叫沙沙背着小道长走，却没想到掀开帘子就见他已然醒了。
小小的男孩坐起了身子，散着的长发有些凌乱，他似乎还没回过神来，听到动静看向云歇时还带着淡淡的迷茫。
“咦—希—”你醒了？
云歇刷地抬手捂住嘴，懊恼地红了脸颊。
她知道自己说话奇怪，明明打定主意不让小道长发现的呀，怎么就忘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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