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最终还是被请进了帐中,只不知是那位公主的命令还是面前这位头戴金冠身披红袍的龟兹王的命令。
但不管是谁的命令,能让他们这一队人进来且还供了他们住处就已然是恩情了。
所以无论是楚留香姬冰雁还是卡卢比都坐在了帐中,云歇将小道长扶去睡觉后便也回到了师父身边。
她自然是不喝酒的,甚至她的师父也是不喝酒的。
云歇安安静静地坐在师父身边发呆,白色的大兜帽盖住了小半张脸,唯有精致小巧的鼻尖和下巴露在外面。
她的耐心向来好极了,便是在一处从早上一直呆到晚上也不会有丁点不耐烦。
作为徒儿尚且如此,作为师父的卡卢比自是不会比云歇差。
两个明明无论是衣着还是长相都可算作怪异的外邦人,却偏偏能让在场众人包括楚留香二人都记不起与他们搭话。
若不是这场闹剧将将要牵扯到那里,这种毫不起眼怕还是会继续下去。
直到卡卢比伸手淡淡拂开了那名为昆弥的壮汉时,众人才惊觉这人竟也是个高手。
旁人看卡卢比时,第一眼总是会被他特殊的样貌衣着所吸引,他的肤色总是白得妖冶,他的衣服却又是阴沉沉的暗色,黑色与白色太过鲜明,反衬得白色愈白,黑色愈黑。
他的五官带着异邦人的轮廓分明,灰色的长发,红色的眸子,看在中原人的眼中显得古怪又俊朗,他的身材也很高大,站起来时能看到他裸露出的胸腹上结实的肌肉线条。
这样的古怪在同属西域的龟兹国王和琵琶公主眼中,却是挑不出哪怕一丝半点不足的。
所以龟兹国王当即笑着举杯:“壮士当真是好身手。”
“这番可得让我这女儿敬壮士一杯。”他拉着身边琵琶公主的手,亲手将她杯中的酒倒满。
琵琶公主当即便回了神,她的面上也挂上了一种好看极了的笑。
这笑虽同先前一般好看,却显见地带上了羞涩,就连那宛若春水的眼睛也似乎晕满了涟漪。
她看着虽还是那般镇定,手中端着的酒盏也没分毫颤动,但她迈着的步子却又透着些杂乱无章。
看着看着,楚留香却是苦笑着摸了摸鼻子,当真是,小看谁也不能小看了女子啊。
琵琶公主的酒自然没有敬成,只听那‘杀手无情’杜环阴阴地开口:“公主这酒,在下也想喝的。”
女子的心思怕是这世间最琢磨不透的东西,就像是现在,分明知晓因着杜环的挑衅让她能免于被拒的尴尬,但她心中暗自恼恨的却还是这个打断了她的人。
于是她转身看向杜环,将杯中酒轻轻递上,声音温婉而动听:“壮士若是也想喝酒,身为主人,又怎能不满足呢?”
她的笑容也还是温柔的,甚至在杜环越来越冰冷的目光下毫不动容。
那酒终也是被杜环接了,他虽是一口饮入,那双阴毒嗜血的眼睛却动也不动地凝在面前的女子身上,就像一条聚满毒液的蛇一样盯着猎物。
酒杯被人一松,咚地敲在桌上,声音虽好听,却无端让人心中发寒。
而那只手的主人却悠然地收回手,笑地肆意而张狂:“哈哈,好酒,公主手中的酒竟当真与旁个不同。”
他这话一出,吴家兄弟当即笑着应和,龟兹国王回过神来也哈哈大笑。
琵琶公主更是以袖遮唇回了她父王身边,目光流转间竟是别有一番娇嗔可爱的憨态。
可他接着却飞身而出,直直向着卡卢比师徒二人的所在爆射而去,双眼发红,饱含着刺骨的森森杀意:“可今日,这人必须死!”
他平日里嗜杀成性,又哪里能忍住让自己不痛快?
话音未落右手已是五指成爪,其上所带钢环闪着乌黑的色泽,竟是带着见血封喉的剧毒,眼见就要触到那异邦人的面门,脚下却是一转,手便向坐在一边的女童稚嫩的脖颈抓去。
在座众人皆是一惊,谁也没有料到他会出这一手,不由已是惊骇地瞪大了眼睛,龟兹王更是惊呼出声,伸手捂住自己的眼睛,竟是不忍看接下来的惨剧。
楚留香姬冰雁知晓这二人底细的还好些,旁边的司徒流星和那化名王冲的男子已是不自觉运起运功冲了上去。
杜环不屑地一笑,一把扣上了女童的项子,他看着女娃抬头看来时漂亮无辜的蓝黄眸子,竟是难得升起几分心软。
不过下一刻就被即将到来的杀人的快感所取代,他只要想到这还稚嫩好看的幼童身上遍布血液就止不住发颤,嘴角竟是咧开了个嗜血的弧度。
坐在一边的卡卢比似是这时才反应过来一般看向这边,得到师父授意的云歇眨了眨眼睛,双刀出鞘,手一抬便刺穿了杜环的手腕。
唔,师父没让杀人,好像也不能弄得太过分,比如说直接剁了他的手,哎,果然还是直接剁比较好吧。
小喵萝看着惨呼出声的人歪了歪头,难得这样自己在心里评价。
杜环的双手手腕被带着内力的刀刃划开了一道深可见骨的血痕,显见地已是彻底废了。
但在场没人会同情他,龟兹王叫人来将他拖了下去,竟也没提要替他医治的话。
这样连个无辜孩童都能毫不留情下手的人,他还能去指望其他不成?
经过杜环暴起之事后,帐中的形势似是一下就变了许多。
当时楚留香二人并未过多关注那杜环,倒是将在场众人的表情神态一一收入眼底,现在倒是心里已然有了计较。
不说其他,就这王冲与司徒流星的人品是绝对值得相信的,至于一旁的吴氏兄弟,思及当时这二人满脸冷漠毫不在意的样子,楚留香眼神便冷了冷。
云歇可顾不得去关注在场的大人们,她眼泪汪汪地拽着自家师父的袖子,漂亮的眸子都泛起了水汽。
卡卢比偏头看小姑娘,戴着黑色手套的大手伸到她白嫩的颈上,上面是那剧毒触及皮肤留下的黑漆漆的颜色。
作为刺客被自小训练出来的小孩子,云歇当然不至于中了毒,但小姑娘便是再心大也终究是小姑娘,自己脖子上这么大这么难看的手印……
真的太难看了啊QAQ
被小徒弟可怜兮兮的样子打败的卡卢比只能摸摸头,将上好的膏药给了她。
看着云歇兴高采烈地离席,走前还冲自己软绵绵讨好地笑,卡卢比默默地扭头看向桌面。
明明情缘都没有追到的自己,怎么总有种养了个女儿的错觉?
爱美的小姑娘一出帐子就赶紧小心翼翼地把师父给的药藏进了腰间的包裹,还抿着嘴偷偷笑了笑,一抬头却是被四面站着的金甲武士吓了一跳。
显然这些金甲武士不是突然出现的,他们一直站在这里,只是小姑娘方才一点也没注意到他们罢了。
全程目睹了方才之事的几个大汉面上满是庄严,目不斜视地向前看。
小喵萝的脸蛋刷地红透了,赶紧扣上兜帽往下拉了拉,飞也似地跑了。
留下几个被萌地心颤的壮硕汉子脸上可疑地飘上了红晕。
噫,想要闺女,想逗闺女,大王的大事什么时候完成啊,该找个媳妇生孩子了啊。
一口气冲出好远的云歇终于停了下来,小姑娘拍着胸口小小地呼出一口气,还偷偷往后看了看。
“咦-”
云歇居然看到了正和石驼还有好多骆驼蹲在一起的沙沙,高兴地上前摸了摸它的毛。
沙沙被照顾得好极了,毛毛又亮又顺,精神奕奕。它看到主人也很高兴,伸着舌头舔了舔主人的小手,大眼睛里满是依赖温顺。
小喵萝眼睛亮晶晶地看向坐在一边木愣愣的人,她自然是认识他的,可这个人长得一点也不好看,还怪怪的,云歇都不敢到他面前去。
可沙沙既然这么喜欢他,那他一定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这么想着的小喵萝不由好奇地看了看这人,沙沙似乎极为清楚主人害羞的毛病,倒是先走到那个人身前,用头顶了顶他的肩膀。
姬冰雁说石驼是个很神奇的人,他不愿和人来往,也不屑与人来往,却能将骆驼与马匹这样的牲畜放在朋友的位置上,甚至不愿去骑着它们。
这人最神奇的地方还是他虽既聋又哑又瞎,却能和与畜生说话,他知晓它们心里想的是什么。
石驼抬起他粗粝的大手,摸了摸这只小骆驼的头,倒真如它所愿地偏了偏头,‘看’向云歇的方向。
小姑娘见他看过来,当下便笑弯了眉眼,上前屈腿坐在了他身前。
这时云歇才发现这人的眼睛灰蒙蒙的,空洞地不像话,她眨了眨眼睛,伸出小手在他面前晃了晃,石驼还是没丝毫反应。
这个人看不见呢,小喵萝更是好奇地盯着他。
想了想,云歇伸手拉了拉他的大手,这个孤独了半辈子的人一时竟愣在了原地。
孩子的手是不一样的,他们的皮肤更嫩,手骨更小,触着时的感觉也全不一样。
细嫩又微痒的感觉在掌中蔓延,让石驼差点不自觉地收回手,但他到底是忍住了这痒极的感觉,一点点地分辨着这孩子传来的善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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