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128

    “公安局的清洁工还有夜班的吗?”

    飞机嗡鸣声里, 水祝的疑惑低低传出。

    身旁的女警官摇头:“没有。”

    春幼幼惊大了眼,呐呐地说:“刚才我们看见了清洁工……”

    女警官一脸疑惑。

    正这时,曹警官端着一杯咖啡走过来, 坐在过道另一边座椅。

    曹警官问:“怎么了?”

    “她们问清洁工的事。”女警官说。

    曹警官莫名。

    春幼幼说:“我和水水在走廊里看见了清洁工。”

    “清洁工有——”曹警官的声音戛然而止。

    这是半夜, 不是白天, 清洁工早应该下班了。

    今晚这批女生的事情比较复杂, 他们整个组都在加班,加班的人员里, 谁都有,唯独没有清洁工。

    再联想那起车祸,和水祝说过的每一句话。

    曹警官顿觉不安, 他摸出手机。

    嗡鸣的飞行声轰隆灌入耳朵,他又放下手机。

    舱窗外,黑夜漫漫, 偶尔看见几颗星星, 脚下山川大地昏暗成模糊的影子。

    从这里, 到清城市最近的机场,需要两个小时, 下飞机还有一百多公里的路程才能到清城市。

    水祝绞着头发想,等他们到清城市的清城县,天都亮了。

    下了飞机, 曹警官迫不及待地打开手机。

    手机刚开,一串串消息传送过来。

    他们坐上车。

    曹警官从副驾驶室转头来说:“有个女生心脏病发作了。”

    水祝:“有心脏病吗。”

    曹警官是听出来了,她在问, 却是很平静的陈述,她在否认那个女生有心脏病病史。

    “你们收走了她的贺卡?”水祝问。

    “是。”曹警官说。

    贺卡一脱手,女生就爆发心脏病。Nake是怎么断定贺卡有没有在她们手上的?

    “她是出公安局发作的还是在局里发作?”水祝问。

    “在酒店。病发的时候她妈在洗漱,几分钟的时间。”曹警官低头看了眼手机,“她没有病史。”

    “哦。”水祝靠在车窗上,窗外天色灰蒙蒙,天空泛白鱼肚,湿凉凉的白雾稀稀疏疏飘着。

    总共回来十二个女生,并不是每一个都是本地人,大多数是和春幼幼一样的外地人,只是暂留做笔录,时间不凑合,大部分会选则在酒店住一晚,第二天再离开。

    酒店是Nake最好下手的地方。

    可是依照Nake的寻求变态和刺激的性子,很明显他下手的地方不会是酒店,或许是在公安局,在做笔录的时候就被他精心设计,酒店只是发作点。

    “你的贺卡呢?”曹警官突然问。

    水祝偏头看他,扯嘴笑:“不是每个人都有贺卡。”

    曹警官和她对视几秒,将目光移到春幼幼身上。

    “其实,我也收到过,很久了。”水祝幽幽说起来。

    曹警官又把目光放到她脸上,她的眼神虚幻,似乎很入迷地在回忆。

    只听她说:“在进城堡的第二天,佣人给我的,写的是……闲暇时光,让我尽情玩一类的话。唔,我拍照发过微博,你们可以去看。”

    “贺卡扔在城堡了,跑得太突然,什么都没拿。”水祝摊手,两手空空。

    这是实话,她们到之前,局里调过她们的资料。

    曹警官不再执着于她的贺卡,而是说:“贺卡留作证据的两个女生都出了事,一个是意外事故,一个是自身病史,你怎么看?”

    “没看法。”水祝扯了扯头发。

    顿了一会儿,她问:“后面还收过贺卡吗?”

    曹警官摇头:“没有。”

    都是人精。

    水祝面不改色:“如果收到了,不妨别接,把贺卡留给她,看看她是平安还是遇到某种巧合。你们或许可以研究一下那张贺卡,看看它和普通贺卡有什么不同。”

    呜呜呜。

    手机震动打断车内凝重的氛围。

    曹警官接起电话:“喂——家族病史——她爷爷心脏病去世?一个月前?一直没有检查出来?好,知道了。”

    电话挂断。

    曹警官回头。

    他相信水祝听见了。

    水祝是真听见了,曹警官的手机通话声音像老年机,很大声,不止是她,在座每一个人,包括僧人入定的司机都听见了。

    家族心脏病史,一个月前爷爷心脏病发作死了,一个月后,孙女心脏病发作。

    很好。

    计划得很周密,不愧是世界上最有钱人之一。

    水祝没有话说。

    这一通电话,多多少少在曹警官心底埋下某些种子,比如,所有的一切都是巧合,要相信她说的话可以,拿出证据来,有力的证据。

    汽车停在清城市派出所。

    曹警官带着她们进去。

    春幼幼犹犹豫豫地跟在后面,不断往门外望,神色急切,迫不及待想回家的急切。

    他们被徐警察迎进去,官话讲几转。

    徐警官说:“失踪的十三个女生是B大的学生,这是信息。”

    他文件夹放在桌上,“三月二十六日到四月二日,他们分别向各自的辅导员提交了请假条。四月四日早上六点在清城客车站集合,由一个同学买了十三张到清城县的客车票,又在客车站转乘刘家河的客车,上午十一点在三江桥村下车。”

    “清城县到三江村路段的监控不全,这是客车上的监控。三江村比较偏僻,只有村子的街上有几个监控,再进去就没有了。”徐警官扳过电脑,屏幕上播放着黑白的监控录像,“下车后的路径就无迹可寻了。”

    “这是去学校了解的情况,询问了他们同宿舍的学生和几个关系好的人。”徐警官从文件夹里抽出几张纸摊开,“说他们私底下约定好了去某个村子里冒险,至于冒什么险一致说不清楚。”

    “他们说的村子大概就是这个三江桥村。调了近几年的档案,三江桥村没有奇异的地方,也没出过什么大事。”徐警官换了个较为轻松的语气,“西南方嘛,就山多树多,要说海拔多高也不见得多高,这三和桥村最高一座山也就两千米的海拔,半天就能一个来回,要说请半个月假来冒险……不像。”

    “除了山,就没点别的符合年轻人新鲜刺激的东西?”曹警官拿起文件,快速翻看。

    “那边还真没什么玩的。”前面一个女警官转身看过来,“就几个草莓棚和杨梅基地,天晴的时候,摘草莓的人还多,杨梅这两天也不是季节啊。”

    “三江桥村的七公社呢?”水祝问。

    突然插进来的声音让他们愣了一下,曹警官向徐警官点了点头。

    徐警官不知道这小姑娘的来历,但秉承着服从上级命令的指示,有问必答:“刚说的海拔两千米的那座山就在七公社里面。七公社是三江桥村最偏僻的地方了,水泥公路都只修到公社门口,再进去全是黄泥路。现在这年头,那里面几乎没啥人,都是些老人和留守儿童,除了挨着公社几家农民,都是一座山头一户人家,最近的也是山前一户人,山背一户人。”

    “就那。”水祝断言。

    在徐警官说一座山头一户人家时,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伸起一种不好的预感,脑海里闪过第三场游戏,森林,时间两个月。

    Nake是极度变态,第三场游戏,在森林里并未满足到他任何变态欲望,而邮轮上,让她们分食蛇,被小蛇咬断铁链让她们逃走,到后来她们去了另一座城堡,可以说是令Nake失望透顶。

    这也能解释得清为什么她们醒过来时不是在另一艘邮轮上继续进行分食游戏,而是躺在实验床上任人宰。

    因为Nake对她们失望,她们没有任何意义,所以可以当作实验品处理掉,没有用处的东西不需要留着。在她们曾经有意义的时候,他会好吃好喝地供着她们。

    没有意义,Nake便会需要新鲜血液,鲜活的另一批人。

    十三个人,消失在春柚柚的地盘。

    同样是了无人息的森林,游戏时间两个月,冒险半个月。

    不一样,却似有似无透着一样的味道。

    不知道曹警官和徐警官说了什么,三辆警车同时驶向三桥河村。

    今天双数,正逢村上赶集。

    街上人声鼎沸,来往人群热闹非凡,四处扯着大嗓门买卖的农民,脸上尽是常年劳作的黑黄斑驳和浑浊沧桑的眼。

    村就是这样,人来人往每走几步便能碰到邻里或者各个支脉的亲戚,两人招呼一声,就着马路能聊上大半小时。

    茶馆里茶烟袅袅,大老爷们打着长纸牌,嗑着瓜子花生儿唠嗑,笨重的老旧电视机叽里呱啦放着音色沉闷的老片子,屏幕色彩鲜艳浓厚。

    三辆警车停在村头的桥边,身穿制服的警察们拿着十三个学生的照片四处询问。

    水祝双手撑在桥上,桥下河面很宽,深绿的水面漂浮着一层的浮萍,岸边泊着一艘腐朽的木船,船桨被湿气蛀蚀得坑坑洼洼。

    摩托车,自行车从桥上呼啸而过,成年人的吆喝,幼童的嬉闹,桥头弯角处被理发师剃得光秃秃的脑袋……

    水祝突然暗了神情。

    如果小蛇在,他一定会坐在桥上甩着大尾巴去勾水面的浮萍,然后发现它湿黏得很丑,又会嫌弃地翻白眼。

    然而,他不在。

    水祝紧紧拽住自己的头发,长长的秀发在她手心绷得直直的。

    “欸,那警察旁边站的不是春家的丫头嘛,上次警察来找过一回,这次咋又来,是犯啥事了?”尖尖的嗓音从桥上传过来。

    水祝循声过去。几个背着背篓的中年妇女扎堆说话,一边说话一边往这边看过来,满脸八卦,自以为将声音压得很低在说悄悄话,实际嗓门大得站在河对面都能听见。

    “我听朱家那口子说啊,说是春家那丫头没去上学,学校找不到人就报警来了——哎,你说这好好的大学交了几大千的学费不去上干啥,当钱是烧纸来的啊?”

    ……

    几个妇人叽里咕噜说着一大堆,听得水祝都有些烦。要罗珊来说——舌头真他妈长,直接割了喂黑曼巴得了!

    黑曼巴……

    水祝脑海里兀地浮现出小蛇随意探个蛇信子,就能把它们吓得半死的模样。

    那时候,她就觉得其实蛇也不是特别恐怖,和大多数人养的宠物无差,只不过它们是野的,性子没有家养宠物软,但是在小蛇面前,就能怂得比喵喵还要软。

    后来,每次看见小蛇将它们吓得缩成一团的怂样,她就没有那么怕了,她只是不太能接受它们蠕动时软绵绵的身体。

    小蛇啊……

    临出发前,她让爸爸帮她补办身份证了,等拿到身份证,再去补办个护照,她就可以再去禾西。

    大概需要七天、八天、九天……

    水祝正数着手指算天数,便被人打断:“走,问到了。”

    曹警官将照片塞进文件袋里,坐进警车。

    “在哪?”水祝关上车门,三辆警车驶过大桥,向右边路口拐去。

    起初道路挺宽,两辆车能毫无阻拦的擦身而过,越往前,道路逐渐变窄,会车时需要一辆车停在较宽的凸出地带让对方先行,才能继续走。

    曹警官说:“半个月前,他们在村上包了一辆面包车进七公社。”

    “你是哪组的?”曹警官回头问春幼幼。

    春幼幼正低头不知道想什么,陡然被曹警官问话,吓得一哆嗦,许久后,才小声答:“六队十七组四十四号。”

    开车的警察瞬间皱了眉:“十七组?太偏了吧,你们都到山最里面去了吧?公社上你家走路也得走四个小时吧?我记得那里面有个麻花井,到麻花井几乎就没路了吧,那里有个悬崖是不,我看过他们拍的照片,挺陡的,就几块石头当路,下去是条河,你们那儿小孩都爱去爬是不?”

    “悬崖?”曹警官立即抓住这个危险又刺激符合年轻人口味的词。

    “也不算悬崖,就个坎儿吧,他们那到麻花井就没路了,麻花井过去全是山,井边那个坎儿下面是河,小孩儿嘛,就喜欢去河里玩是吧?”开车警察说。

    曹警官看向春幼幼。

    春幼幼点头:“我们……家在麻花井河边……”

    行了,冒险这两个字终于有了定论。

    水祝靠在窗上,路边熟悉的景色飞快后退,大半个月前,她们坐在高台边,看着镜头里的春柚柚从这条路上回家。

    警车错过两次车,和前面的警车距离越拉越大。

    等他们到公社时,两辆警车早已停在老楼房外的破操场上,几个警察走在二楼走廊上,进了一间办公室。

    唯一一栋楼房,斑驳的水泥墙上爬着爬山虎,楼顶国旗飘扬,“为人民服务”的横幅悬挂,操场上的篮球框网破框生锈,没有打篮球的小孩儿,周围也静悄悄的,估计都去赶集了。

    三桥河村并不是每天有集市,而是缝双数赶集,便是没有需要买卖的,也会去凑个热闹。

    水祝和春幼幼绕着操场走了两圈,曹警官上楼没一会儿,又和其他几位警察走下来。

    一辆摩托车载着大背篓小箩筐从操场边缘呼啸而过,眨眼就冲上了一条黄泥土小路。

    “车开不进去,都是骑摩托和自行车,走路也行,就是太远了,这到麻花井得好几个小时。”

    “去找几辆摩托。”

    “咋找?”

    “借呗,上楼上去问问谁有,跟着跑一趟。”

    三个警官跑上楼去,另几个警察说着话走上操场。

    曹警官走过来,看了春幼幼几眼,说:“他们去麻花井了。”

    春幼幼直接白了脸,身体无意识地颤抖了几下。

    水祝抓住她的手,她才猛地回过神来,低头盯着地面,一声不吭。

    轰隆隆——

    摩托车油门轰响,五辆黑红的125从楼梯通明的房间里驶出来。

    两个女警官分别带了水祝和春幼幼,十几个人坐着摩托车,轰轰烈烈地冲上了黄泥土。

    黄泥土坑洼,时不时颠簸,每次摩托车耸起来时,水祝都能吓到心脏跳出胸腔。

    她埋头看旋转的轮胎滚进一个接一个的坑凼里,紧紧揪住骑车人的衣服,脚尖都绷直了,生怕一个轮子滚进去卡住摔个三百六十度大旋转。

    摩托车飞速和迎面而来的摩托车擦驰而过,两排稀稀疏疏的水泥房在眼角余光里飞逝,再转眼,眼里尽是青幽幽的树木,种满一座座矮小的山头,土里生长着蔬菜,田里插着水稻。

    有扛着锄头的农民走过田坎,看见几个穿制服的警察,驻足在田边好奇地望。

    黄泥土越走越窄,一个个逐渐陡峭的山坡路接踵而来。

    上坡时,水祝觉得自己能从后面滑下去,下坡时,她又觉得自己能往前栽过去。

    心惊胆战宛如几个白天的时间,摩托车冲上一处高坡后,齐齐刹在坡边凸出去的实心的泥土上。

    水祝是从车上滑下来的,腿有些软,她撑着摩托车缓了好一会儿才回过劲。

    他们已经在往前面走,走到略微平坦处,有一口井,形如麻花,井壁都是麻花状,又黑又深的井里有水流的“哗啦”,一股股凉意从下面散出来,在夏初的天气里,有些冰人。

    绕过井,三米外是处断崖,接近九十度垂直往下,一两百米的高度,零星一簇小草,其间夹杂一些凸出的石头或者凹进去的凼可以下脚。

    山路下去的崖底前面隐隐约约有条河,隐在树丛里。

    “你们就在这等着。”曹警官对水祝说。

    水祝毫不犹豫地说:“不安全。”

    曹警官略一思索:“你们走中间,注意安全。”

    十几个人小心翼翼下了悬崖,穿过小片树林,五米宽的河流横跨在前面,斜对面一个头发苍白的老人蹲在河边洗蚊帐。

    “婆婆!”春幼幼立即冲到河边,大叫。

    对面的老人毫无动静,已经专心手里的蚊帐。

    蚊帐很厚,很重,深深地沉进河里,老人挽住一边,费很大力气地想要将它拽上来,拽很久也只拖出一点,身体在河边歪歪斜斜,很吃力。

    “婆婆!”春幼幼沿着河边跑到老人的正对面,使劲挥手。

    老人终于察觉到了,抬眼看过来,含糊不清地叫:“幼幼。”

    春幼幼一下就哭了,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眼泪哗啦啦地流。

    老人浑浊的眼睛看不清,听力也不好,不知道春幼幼在哭,只是伸手朝一个地方指了指。

    顺着她的手指看去,前面不远处凸出的河岸是悬空的,下面隐隐浮着一艘竹船,船的两头拴着粗粗的麻绳,麻绳的另一头分别拴在河两边的树干上。

    春幼幼拉起绳子,竹船顺着水面滑出来,她动作熟练地跳上去,竹船晃了几下稳当下来。

    她拉着绳,说:“只能栽六个人,多了会沉。”

    两个男警官踩上去,竹船晃来晃去,隐隐有往下倾斜的预兆。

    “分开站,不能挤在一起。”春幼幼扶水祝下来,让她站在自己身后。

    六个人各自站一方,春幼幼使劲拉着麻绳,竹船顺着水流向对岸滑去。

    停稳了,水祝被拉上岸,春幼幼又回去载了剩下的几个人过来。

    两个男警官帮老人提起蚊帐,合力拧干放进红花大瓷盆里,抱着盆跟在春幼幼后面。

    “外婆,姐姐呢?”春幼幼挽着老人的手,紧随着老人蹒跚的步伐缓慢地往上走。

    “山上哩。”老人答,声音苍老又有些大。

    “好久去的啊?”春幼幼在曹警官的指示下又问。

    老人停下脚,似乎在想,一会儿后,提脚继续走,一边走一边说:“前个儿。”

    “是不是有人到咱们家来过?”

    “没。”

    “姐姐有没有说上的哪座山啊?”

    老人沉思许久,想不起来,便摇头。

    他们走完不规则的石头台阶小路,前方山脚下一座瓦房,瓦片又黑又脏,上面积了厚厚一层树叶,房子墙壁的泥土掉落大块。

    房子破,但在山正面,阳光很足。

    屋檐下的有个很宽的坝子,放着背篼箩筐和椅子,饲养的鸡在坝子外面的菜地里跳来跳去。

    警官把蚊帐晾在坝子里的竹竿上。

    “你们先坐,我去煮饭。”春幼幼抬了长板凳放在坝子里。

    板凳放下后,她进了侧边的屋,一个女警官跟着进去帮忙。

    房顶烟囱冒出青灰的烟,农村特有的柴火味从里面飘出来。

    春幼幼提着镰刀熟练地从地里割了菜。

    曹警官和徐警官进堂屋转悠,女警官陪着老人坐在屋檐下晒着太阳聊天,聊的都是幼幼她妈将两个娃扔给她一走了之的家常事。

    水祝去春柚柚房间转了一圈。

    房间不大,没有窗,床是木头床,挂着一个个小格的黄白色蚊帐,用的年限太长,蚊帐已经泛黄磨边。

    墙边放着两个木柜子,四个木箱子,大多是衣服,两姐妹从小到大的玩意儿。

    水祝翻了翻箱子上散乱的东西,橡皮筋,梳子,指甲刀,笔,书……

    中国古典文献学。

    书角微卷,每页都有不少笔记。

    她倾斜书快速散过,某一页,夹着一张纸,很快又淹没在书页里。

    水祝又翻了一次,在三分之二的位置找到它。

    是两张车票。

    四月四日,六点五十分发车,清城县到刘家河。

    水祝拿票的手猛地顿住,忽然,她翻到有字迹的页面,从床边抽出另一本书摊开。

    两种字体。

    夹着车票的这本书不是春柚柚的!

    是消失的十三个人中其中一个人的!

    水祝心头重重一跳,失踪人的书为什么会出现在春柚柚这里,不言而喻。

    “我看看。”曹警官伸手挪过她手里的车票。

    只一眼,他快步踱出房间,走到屋檐下,用手机拍照,又拨打电话。

    水祝站在坝子边,从衣兜里摸出临走前妈妈给她暂用的手机,信号格变成无信号。

    哪里打得通电话。

    “小陈,你立刻去公社,通知市里派人来搜山!”曹警官对一个男警官说道。

    小陈应一声,快速跑下石阶,拉了竹船回去。

    “曹哥,你看那边,那是什么?”站在菜地里的警察叫道。

    水祝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

    树林重重叠叠的高山顶峰,一个物体矗立其中。

    太远,只能模糊看见个大概,像电线杆,又比电线杆粗壮,没电线杆那么高。

    水祝拿起手机,对准,“咔嚓”拍照。

    “我操!”男警官惊声叫了一句。

    水祝回头,看见他们面色凝重地盯着手机屏幕,显然他们也用手机拍下来,并且看完了。

    曹警官急速对男警官道:“快,你跟着小陈去公社!”

    男警官撒丫子就冲出去。

    很快,他又冲了回来,脸色大变。

    他大声叫:“曹哥!竹船不见了!”

    “小陈呢?”曹警官三步并作一步跨过去。

    “没人,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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