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岸悄无声息, 连水面都未起涟漪,静得像条死河,和刚来时宛如两个地方。
呼叫小陈的声音从河岸上游传到下游, 又从下游荡回上游。
水祝用手机往河里拍了几张照片, 放到最大。
这一刻, 她真是切身体会到科技的伟大——随着科技的发展, 手机摄像头的像素愈发高清。
放大的碧绿河水下面,隐隐约约黑色的东西, 像一条鱼,直溜溜地躺在水底。
看得再仔细些,便发现那是不是鱼, 是蛇,很大一条水蟒,粗壮的尾巴平直地扑在河里。
水祝翻到山峰那张照片。矗立在重叠树林间的是一条金色的蛇, 像被铁杆串成串, 直挺挺立在树丛里, 硕大的头颅高昂,无声地冲天嘶嚎。
“啊——”
女警官的尖叫从下游传来, 急速的杂乱脚步声穿插在岸边的树丛里。
水祝顺着河岸走过去,前方女警官倒在地上,曲起的小腿上吊着一条青绿色的蛇, 蛇头紧贴腿肚子,尾巴缠上她脚踝。
一个男警官冲过去,徒手扯掉蛇摔到河里, 然后挽起女警官的裤脚,两颗牙洞冒着血珠。
噗嗤噗嗤。
喝水冒泡,一条手腕粗的蛇从河里露出头,蛇信子乱颤,随后顺着河边爬上来。
“那那那蛇——”女警官推着男警官指着河面大叫。
男警官回头之际,那条蛇猛地跃起来向他扑去,蛇头撞向他的脸,粗长的大尾巴顺势缠上男警官的脖子,开始缠紧。
男警官抬手插进脖子和蛇的缝隙,拼命将蛇往外面推,女警官撑着树干站起来,伸手想去够蛇,蛇头冲她高昂一下,吓得她又跌坐在地上。
水祝折断树丫,像逗狗一样在蛇头面前晃来晃去。
蛇头追着几片树叶摇摆几圈,伸出蛇信子勇猛的“嘶嘶嘶”,嘶了两声,像遇见天敌一样,刷地从男警官脖子上跃了下去,掉在地上,咕噜咕噜滚进河里。
噗通。
河水溅起大片水花,溅了男警官一脸,他后退两步,抬手摸了把脸,又后怕地摸自己的脖子。
“你你你——”女警官震惊地盯着水祝,“蛇怕你……”
水祝将树丫扔进河里,树丫随着荡漾的水转来转去。
正这时,远处的警察也赶了来。
水祝说:“可能见我们人多,怕了。”
其实挺出乎意料,没想到小蛇不在身边,蛇还是会下意识避开她。
“没毒,扶她上去用水冲一下。”徐警官看了看女警察的脚,让人扶回去。
剩余的人准备再次分开寻找小陈。
“打紧急电话吧,大概是找不到了。”水祝放大刚拍的照片给曹警官看。
在有不少猎物的情况下,只是静静躺在河底未进行任何攻击的大部原因,极有可能是因为刚进食,还未消化。
一个人,足够它消化一段时间,不必再猎食。
曹警官倒吸口冷气:“打了,下午三点前能到。”说完,他打个收势,所有人齐齐远离岸边,快速往房子走。
“饭好了,可以吃了。”春柚柚端着瓷盆放进堂屋里的桌上。
桌上已经摆好了碗筷,两碟泡菜,一锅汤,一锅大杂烩。
“没什么菜,将就吃吃……”春柚柚提起甄盖放到一边,甄子里飘出热气腾腾的饭香。
“你留下来继续寻找小陈,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曹警官对一个年轻的男警察说,随后又看向水祝和两个女警察,“你们三个也留下,等救援队和队里的人来,我们先上山。”
“我也去。”水祝说。
她不是来春幼幼家里吃饭的,她来的最主要目的是找春柚柚,想知道她离开城堡前和Nake达成了什么共识,或者是Nake用她做了什么。
“我也要去……”春幼幼抬头,目光坚定地望着他们。
“山上地形复杂又危险,我们走得比较快,顾及不上你们。”曹警官说,“等救援队来了,你们和他们一起。”
“我是这里的人,山上我比你们熟。”春幼幼适时放出自己的长处。
水祝接道:“我有独特的驱蛇办法,专业驱蛇人,依我多年的经验来看,山上会有很多蛇。”
曹警官拒绝:“那更不能让你去,我向你父母再三保证过你的安全,你就老实呆在这里。”
“上山的路可不止一条,或许我从这边爬到山顶,你们还在半山腰。”水祝戏谑一笑。
“说真的?”曹警官警惕地看向她。
水祝毫不迟疑地点头:“是。”
最终结果是两个女警官和那个年轻的男警官留在家里,水祝和春幼幼跟着他们上山。
春幼幼先带他们去了曾经她和春柚柚常去的地方,又去了她们的秘密基地,河边、山沟、被草丛遮蔽的山洞……全都一无所获。
“有没有险峻又隐蔽的地方?”曹警官问。
春幼幼盯着扒到一边的草堆,仔细想了很久,说:“有,后面的小山丘背面有个很深的洞,下面的河比这边湍急。小时候我们爱去,外婆不让,后来就去得少了。”
“去看看。”曹警官挥手让她带路。
“不用了,先去那。”水祝指着远处山顶矗立在树林里的蛇。
如果消失的十三个人真和春柚柚有关,幼幼所说的山丘离那边山顶太远了,把十三个人带进山丘的洞里,尽管春柚柚能放倒十三个人,也没有办法将人带到山顶。
唯一不惹他们怀疑,又能去到山顶的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诱惑他们自愿去山顶。
“不行!”曹警官立即阻止,“去山顶等救援队来了再说,严禁单独行动!”
先不说那条蛇是真是假,远看都能看出蛇的体积很大,他们手无寸铁地去了,无疑是自寻死路。
“他们来得很快,我们走得很慢,可以边走边等,边找线索。而且……”水祝甩着手里的树丫在空中画个圈,“我很会驱蛇,你们看,一路过来,你们遇见过一条蛇吗?”
被她这么一说,所有人霎时顿住。别说是蛇,便是蚊虫都不见飞一个,四五月的天,即使天不是很热,也该飞起蚊虫了,更何况是树林密集的山区。
众人稀奇古怪地打量水祝,又看看四周。
苍青的绿林间,麻雀飞腾,站在树梢娟娟鸣叫,大颗的花蚊子“嗡嗡嗡”飞来飞去,树干上蚂蚁爬动,草叶上七星瓢虫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缓慢爬行。
到处俱是春意盎然,生机勃勃的景象,除了他们所站的地方。
他们,俨然是一个自动隔离带,彷佛和周遭是两个世界,他们所处的位置,没有一只飞鸟,没有一只蚊子,看不见爬行的码字,找不出一颗七星瓢虫。
干净得像人造空间,把一切生物隔绝在身边三米以外的空间。
水祝挥挥树丫,树丫上的叶子簌簌抖动,发出轻微的哗啦声。随着她的行走,身边的飞禽走兽咻地逃走,停在三米开外,啾啾啾叫着。
飞速逃跑的动作像极了她是洪水猛兽,然而它们站在她几米外的地方啾咪叫的声音又是格外欢快,歌声比之前还要轻快几分,像是欢迎,又像是朝拜和祝福。
在他们震惊不已的表情里,水祝回头,柔顺的长发扬起漂亮的弧度,纯粹乖巧的脸庞在阳光和斑驳的树影间,梦幻得像梦境里的山间精灵。
手里的树丫都似乎在她手里鲜活起来,她轻声问:“你们不走吗?”
万物在向他们招手。
他们提脚,跟着她走。
水祝顺着春幼幼指的方向走了一段,怎么都不得劲,又一时间摸不清。
她往回看了几次,终于知道不得劲的原因——走了大半个小时,离出发点并没有走多远,时间全部浪费在弯弯绕绕的小路上。
这样走到山顶,起码要走到明天。
水祝摸出手机,打开自带的指南针软件,问他们:“有谁会看指南针吗?”
“我会。”坠在最后面的小警察说,“怎么,走错路吗?”
水祝把手机递给他,抬手用树丫直指远处的山顶。
她说:“直线最近,走树林里,节省时间。”
说完,她又补充:“我和幼幼兴趣爱好爬山,体力跟得上,你们不用特意照顾我们,我们尽量不拖后腿。”
后来,事实证明,不仅没有拖后腿,还遥遥领先。
在停下来休息时,几个平时疏于锻炼的大老爷们“嗬嗤嗬嗤”喘气时,两个女生只是热到红了脸,看起来,比他们轻松多了。
警犬的犬吠声从下面隐约传来时,他们离山顶愈发近了,近得能看清矗立的蛇的硕大头颅,和宽成一张长长餐桌的蛇颈,黄色的蛇鳞参杂着乳白色。白色很少,黄色颇多。
“这什么蛇?假的吧这么大,电视里都没这么夸张。”一个警官昂头仰望,似乎想要透过树林看见它下半身的体积是多么庞然大物。
“那有个手机。”徐警官向躺在落叶上的手机走过去。
他摸出手套戴上,正要弯腰去捡。地上落叶哗啦飞起,有东西从下面一冲而出。
徐警官反应迅捷地侧身躲开,快速后退几步。
从地上跃起来的蛇一击不中,尾巴缠上头顶的枝桠,蜿蜒两下,藏进茂密的树叶离。
“没事吧?”水祝走过去,用树丫拂掉手机上的叶子。
徐警官呼了一口气,再次弯腰捡起来。
他按了两下,屏幕漆黑,没有反应。
徐警官皱眉,捏着手机左右转了几圈,仔细看。
“按这里,开机键,摁住三秒,没反应就是没电了。”水祝虚空指了指。
徐警官照做。
屏幕瞬间亮起刺眼的白光,白色里,一颗缺了口的黑色水果闪现出来。
“要密码。”徐警官将屏幕递给水祝看。
水祝翻白眼,这不是很正常吗?
“找到一个背包。”曹警官提着包过来。
“这里也有。”
“那边好像也是,还有衣服……”
声音从不同方向传来,皆是不远。
水祝望向矗立的蛇的位置,不远,正是他们现在踩的这座山的山巅。
如果把人骗到上面,想要销毁他们的东西,除了焚烧以外,最好也最快捷的方法就是从上面扔下来,扔进深山里,总之没有一个正常人会没事进深山瞎转悠,这么偏僻的地方,如果不是他们来了,便是扔这里十几年,等它腐烂了,也不会有人发现。
“这个手机没锁。”曹警官从背包里找出手机,戴着手套的手指在屏幕上滑来滑去。
通话界面打出无数个电话,俱是因为没有信号而无法播出。
“嘶嘶嘶——”
蛇的嘶叫陡然传出,几个人瞬间绷紧身体警惕四周,转来转去,身边看不见一条蛇。
直到密集的,一声交叠一声的嘶潮再次响起,曹警官才惊觉这是从手机里传出来的,不知道自己点到哪里跳到了录音播放。
他把手机摊在掌心,断断续续地声音传出来。
“嘶嘶嘶——嗞啦——我们……我们被骗了——她是疯子——嘶嘶嘶——她——啊——救命——陶冬救救我——”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35645975、20746506 5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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