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媵妾

    审神者三枝的话言犹在耳。

    作为唯一旁观了两位审神者相谈的付丧神,山姥切长义面无表情地看着远处的场景。

    夜风细雪已停,圆月在暗影的遮蔽中辉映,那两具紧紧相拥的肢体,都承载着双方炽热的情感。

    女人被男人紧揽着,埋在他的坚甲中无声恸哭,失控的情绪更是让躯体不由自主抽着,浑身都颤抖得如同筛糠。

    恐惧使她忘情、抛却了所有礼义廉耻——长义,是这么想的。

    他看到了人类仿佛抓住浮木的狼狈模样,但他更清楚地看到了那个男人,斗笠下的双眸有如点燃的星火,参杂着爱恋燎原。

    置于她腰间的大掌,手指因用力过度而凸起关节,打褂被他攥紧,隔着布料,,。

    呼吸中是无法再压抑的本能,他看着她的头顶,他安抚着她,他伸手去触碰她的脸。

    他要吻她。

    付丧神伸手探向了一旁的树枝,其上霜雪簌簌落下,他径直折断了,以破空之速,掷向那一边。

    “咻——喀喇!”有什么从远处的树上跌落下来,阻断了男人的动作。

    “有…有蛇!”女人小声惊呼,连忙从他怀里出来拉开他,面上仍犹有泪痕。男人却只是盯着地上像是被击中了要害,痛苦结腾的小蛇。

    “……没事,别怕。”他的声音还有些嘶哑,轻轻拍了拍躲在他身后的人。

    看到池棠还有些戚戚然,便随手拿起了一同掉落在地的树枝,“……”他看了数秒断口,伸去将蛇挑回了丛林里。

    再转身去看她,池棠已经站回到了正常距离,用袖口擦干了泪痕,一双红通通的眼睛看着他,神情有些尴尬和羞赧,蚊声吱唔道:“…你该回去了吧。”

    盾兵挑了挑眉,“是该了,但你刚才抱得这么紧,我也不好开口。”

    “我那是…!”池棠立刻红了脸要辩驳,不料一根食指忽然隔空抵在了她的唇前,她愣了愣,还想继续说,唇瓣便擦过了那个指尖。

    她住口了。

    那只手指却像是顿了顿,本微微弯曲想要收回去了,拇指轻挲着与檀口相触的食指,最后重又伸直——按了上去。

    力道并不轻,压得唇肉下陷,茧子摩擦着嫩处让人不适,它却还想放肆探入其中。

    但他还是停下了,接触短暂而鲜明,池棠还在愣神,他便顺势用手指划过她的嘴角,道:“你流口水了。”

    “……怎、怎么可能!!”池棠紧捂着嘴急退数步。

    “怎么不可能。”盾兵掌心向上,收回四指慢慢靠近过去,伸长食指映着月光给她看。

    池棠眼见那上面确实沾着淡淡的水渍,脸已红得不像话,就差跳脚了,“你你你…无耻!这明明是你刚才自己……”擅自触碰她的唇缝——

    他一脸无辜,等着她的后话。

    “我……你…”池棠说不出口,从前便知道自己说不过这个家伙,只能恨恨地瞪了他一眼,“我走了!”

    “拜拜,”盾兵笑了,从善如流地朝她挥了挥手,“路上小心。”

    池棠莫名又是一噎,恼怒地转身往回走,一步一个脚印跺在雪上。

    然而刚走没两步,她便犹豫着慢了下来,在内心挣扎再三,顶着会被嘲笑的风险也忍不住要回头去看。

    月下,那个熟悉的身影还在。

    “……”池棠紧握的手不由得松了松。

    还好还好,还在那里呢。

    盾兵一直看着她,自然注意到了她的动静。

    池棠懊恼地扯了扯头发,却没有等来她想象中的戏谑,他没有笑意,也没有说话。

    注视她的眼神,是她从未见过的。

    如今日之月一般的温柔。

    池棠的心猛然一跳,一股前所未有的情绪在胸口炸裂开来,她似乎感觉自己触碰到了禁忌之中的甜蜜,浓郁地愫有几乎要溢出喉咙。她已慌不择路,匆匆提起裙摆就走,只记得要躲开他的视线,没注意到脚下的路越跑越偏。

    直到四周景色彻底变了,她才扶着路边的树干停下,因为跑得太着急,除了弯腰喘气,背上的伤也开始彰显缺失的存在感,隐隐作痛。

    她暗叫不好,正打算抬手伸进衣领里摸摸,一双漆黑铮亮的皮鞋出现在了眼前的雪地上。

    池棠愣了愣才抬头看去,是一个陌生的银发男人……

    她根本还没敢仔细观察对方,就立刻紧张地移开了视线,甚至在与那双剔透的蓝色眼睛对视的一瞬间,已被吓得一抖。

    那双眼里不止有冷漠,还有一丝让人难以读懂的厌恶。

    “……”池棠有些害怕地退了退,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但心里仍存着可笑的侥幸,也许对方只是认错了人——

    她鼓足了勇气想要快步走过去的脚步,被对方一跨步,截住了。

    “还想去哪,”他的声音很轻,“池棠。”

    “…!”池棠赶紧退回原处与他保持距离,对方看到她的举动脸色更糟了,完全没有给她喘息时间的体贴,举步靠近,“还想去哪?”

    他又问了一遍,声音很轻却也很低沉,“见下一个吗?”

    池棠被他的气势所迫,退着退着直接一下摔坐在地上,根本没听清他的话。

    半干未干的打褂又被沾湿了,污渍更添一重,久不穿鞋,此刻足袋终于裂了口子,露出冻得发红的脚尖。见她如此狼狈,对方终于仁慈地停下了脚步,俯视她作无用的闪躲。

    “……”长义闭了闭眼,“起来吧,不管你还想去哪,现在跟我回……”

    在男人话音未落完时,池棠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

    她没有多想,手脚并用地爬了起来,转身就往之前的方向奔去,她在向她的安全感奔去。

    ——也在向打刀怒火重燃的边缘奔去。

    止住的情绪顷刻间被对方的举动打破,长义三步跨作两步,仅数秒便抓住了逃跑的人将她重新围堵住。

    粗壮的树干完全挡住了池棠的后路,她还想往旁边跑,男人直接伸出双手撑在树上,让她插翅难逃。

    长义任由眼前的女人双手抵在自己胸前,那有如蚍蜉撼树的气力惹他发笑,只是面上的笑意难达眼底。

    她终于正眼看他了,雌鹿般黑润的眼眸盘踞着惊惧的泪珠,里面清晰倒映着他的模样。

    她是如此战战兢兢,惶恐不安,连声音都透着张皇,“我…我根本不认识您……为、为何……”

    打刀却避而不答,反而低头看着她道:“我如若是你,此刻只会呆在喂养自己的主殿身旁,而不是再去找什么人——起码,在这最后一个月的时间里。”

    池棠愣住了。

    说实话,她不认识眼前人,也不清楚现在是什么情况,更不明白他令人胆寒的怒气从何而来。但男人的这句话却像是铜钟一般,甫一落地瞬间清晰回荡在她的脑中。

    “您说的是什么意思…?”她的声音干涩,已注意到对方按在她耳侧的武器,虽不认识,但不妨碍她反应过来对方的身份。

    这位神明大人,不是她拼凑过的任何一刃刀剑。

    “来自政府的通告,本丸易主,审神者三枝将在下个月正式卸任。”长义用着公事公办的语气,不带情绪地说道。

    这次的沉默尤为长久,很快那具软弱的身体开始颤抖,接连着声音也是,“您……您在说什么啊。”

    “已经在与新任审神者光成殿,交接事务了。”

    她双唇颤抖,脸色煞白,盛满了不可思议的黑眸终落下了摇摇欲坠的泪滴,似连成断线般,一颗颗砸在她胸前的衣襟上。

    即使不触碰也能得知,被雪水浸湿的衣裳,破裂的白袜应该已经使她的体温足够冰冷。

    她的眼神开始逐渐扭曲痛苦,而长义望着,有一瞬间后悔了。

    他为什么……就算是迟早都会知道的事情,由他来传达似乎也没有必要。

    但——

    审神者三枝的话言犹在耳。

    作为唯一旁观了两位审神者相谈的付丧神,他记得三枝说的每一句话。

    她说,此乃「她」亲自缚上的咒约;

    她说,若有一丝不纯都传达不到鸟居后的神域;

    她说,永生永世,无论是谁都无法撼动。

    是「她」立誓,生魂、灵魄、□□都归神的所有。

    ——永生永世,是他的媵妾。

    “走开!!放开我!”快要失去理智的女人一早被他抱住了,她哭喊不止,甚至不惜捶打对方也要逃离禁锢,“你放开我—!我要见三枝殿!”

    “她还在与臣下议事,你……嘶!”长义的肩头忽然被狠狠咬住了,但他若不打算松手,任她怎么闹都不可能奏效。

    柔软而泛凉的躯体因摩擦而渐次火热起来,打褂一侧都掉落下肩了,露出里面素色的和服,唯一紧系衣衫的腰带都歪了,更别说交领能整齐到哪里去。

    他干脆松开配刀让其掉落在地上,重新紧制住了她扭动的腰肢。明明是在这焦灼的对峙之间,他却还是不由得想到了之前的画面。

    她的背,她的臀上。

    付丧神原本置在她腰的手掌缓缓下移,隔着衣料轻揉了揉腰带下的肌肤,似乎再下半寸,就能摸到陷下的缝隙。

    ……忽然意识到自己的举动,长义恼怒地狠抓了一下布料,但方才指尖传来的触感,更让他内心产生粗暴的愤怒。

    女人咬了一会发现没用,又抬起头来继续挣扎,声音已经少了一开始的尖锐,更多的是模糊的咬字,显得撕心而崩溃,“为什…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这是连本人都分不清该问谁的语句,问眼前的男人吗?问三枝殿,还是问八百神明?

    “三枝殿走了,我怎么办啊…”她哭得嗓子快要哑了,无力地打着困住自己的付丧神,“我、我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惹您生气,但是…对不起。呜,请原谅我…放开我吧…呜呜求你了……”她的话语已然断断续续,泣不成声还在恳求着他放行。

    山姥切长义的声音发紧,轻声否认,“…不是的。”另一只上移到蝴蝶骨的手触到了一丝粘稠,他的脸色终于变了变。

    “……别动了,好不好。”

    “我…呜我要走……”

    他软下声线,“你听话…我带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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