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的松桥秀信看起来还是比较年轻的,他抬起眼来同屋子的主人攀谈了起来,其露出的半边侧颜在日光的阴影下显得不怎么真实,镜知道这是由于记忆不稳定的缘故,他四下张望片刻,果然在不远处的墙角发现了一个骨瘦伶俐的小女孩。
那就是小时候的風。
她有着一双黯淡无光的眼睛,两只手在地上扒拉着什么,然后抓起一些细小而又黑不溜秋,说不清叫什么名字的虫子往嘴里送。
一只肤色偏白的手抓住她瘦弱的手臂,阻止了她的行动。
風顺着那只手向上望去,那是个给人第一印象看起来十分文雅的男人,他的身形纤细而瘦长,眼眶深深的凹陷下去,一头灰色的长发随性的披在身后。
宇智波镜认得他,这男子正是十六年前的百地三太夫。
诡异之处在于,十六年前的百地三太夫看起来和十六年后似乎并没有任何变化。
“别吃那个”他声音温和的开口,“我这里还有一些存粮,你且拿去吧”
说着他从随身携带的裤袋里摸出几个因为接触空气过久已然有些发黄的馍馍,蹲下身来递给面前的小女孩。
见到那馍馍的風显然已经很饿了,她舔了舔干涩的唇瓣,眼睛直直的盯着那稍显发黄的食物,手上却是犹豫着没有立刻接过去。
她稍显警惕的将视线移开环视了一圈四周,街道角落里还有一些孩子在偷偷的看向这边,目光中对食物的贪婪几乎要化为实质。
風退缩了。
镜也注意到那些从角落里扫过来的视线,只是他虽并不算是实体形式参与,这也只是一段回忆罢了,却也能与風感同身受到坐如针毡的不适感。
百地三太夫虽然看不见东西,但显然也察觉到那些丝毫不加掩饰的露骨视线,他很快便意识到了些需要帮助的孩子还有很多这一点,而与此同时他手中的粮食显然也并不够分给这么多的孩子。
可以预见到,如果单独只有風接受了这些粮食,在他们离开之后,力量薄弱的她也定然会被其他人夺去或者成为被集中针对的目标。
百地三太夫顿了顿,他停顿了些许,还是选择将手中的馍馍递了过去。
“吃吧”他开口道。“不用担心”
風怯生生的看了他一眼,见他再三确保了这件事情,这才迫不及待的将馍馍塞进了嘴里并且几乎不带咀嚼的努力吞咽着,同时条件反射性的用双手死死的护着嘴巴,仿佛生怕有人来抢夺她的东西一般。
镜注意到百地三太夫的情绪似乎陷入状似某种沉寂,他站起身来,面朝着之前松桥秀信进去的那间木屋的方向,安静的杵了一会儿。
他的手稍稍抚上随身携带的古琴绷紧的弦上,周身的气势一沉,整个人都宛若一柄出鞘的利剑般锋利却又奇迹般的安静而内敛。
他来到这里的目的是想要杀某个人。
镜在瞬间便意识到了这一点。
而这个人,极有可能便是松桥秀信。
**
夜逐渐深了下去。
百地三太夫将風留在了身边。为了照顾这个小女孩,他只得将刺杀的计划延迟到深夜。
夜晚的沙漠与白日的温差非常之大,察觉到跟着他的人有些冷,百地三太夫自觉的脱下自己的外套细心的为風披上,那体贴的模样同镜印象里的百地三太夫,那种为了邪神而疯狂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風逐渐陷入了沉睡。
但是她记忆中的百地三太夫却没有。
百地三太夫将風安置在村镇不远处的一处岩洞中之后,他将惯用的古琴封进储物卷轴里,复又取出一把隐隐泛着寒光的武/士/刀来。
镜知道他要行动了。
然而風作为精神主体的存在,在她的回忆中离开她本身对于闯入者而言具备极大的风险,镜犹豫了片刻,还是没有跟上去。
百地三太夫的身影消失在一片迷雾之中。
场景开始发生变化。
待到風醒过来的时候,百地三太夫已经回来了。他用一块暗色的布安静的擦拭着刀身,面色隐没在一片阴影之中。
“你醒了”他开口道。
“你的事情完成了吗?”風有些忐忑的问他。
百地三太夫顿了一下,他伸出手来揉了揉風的头顶。
“事情的发展和我预料的有些偏差”他开口道。“或许人真的会有彻底改变的那一天也说不定”
年幼的風不是很明白他的意思,却是能大致了解他要做的事情已经暂时告一段落。
“那我们接下来要去哪里?”風仰头问他,她缺乏安全感的伸出手抓住百地三太夫衣角。
“我想去见见民众的首领清河若”百地三太夫道,他的声音稍稍放柔。“不用担心,我不会撇下你的”
然而场景又是一变。
他们来到了当时民众聚集的地方。在这里尽是一些受难民众中较为年轻的人,多是些青壮年,他们聚集了起来,准备代表难民们向国家寻求帮助。
清河若是个温和而有礼貌的年轻人,他的父亲早年因意外去世,母亲也在饥荒中饿死,如今只剩下他和弟弟二人相依为命。
若从外表上看,他与清河原一长得极其相似,这也是两人身为兄弟最相近的部分;从气质上看,十八岁的哥哥显得更为沉稳,而十四岁的弟弟则十分沉不住气。
更别提十六年前的清河原一也不过仅仅是个顽皮捣蛋的少年。
“其实我没想到最终会演变成这样”清河若站在人群的前方开口道。“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信任,但是我希望大家能够清楚一件事情,虽然外界人评价我们是叛军,但是我们终究是鸟之国的国民,到目前为止行动的目的均是向国家寻求庇护,从不属于任何反叛性质的组织行动,这一点希望大家铭记在心”
底下的民众议论纷纷,却是赞同了他的看法。
“都这样了还要选择继续相信国家吗……”
“我们能够做到的也只有这样了吧……”
清河若看着下方意见纷繁的讨论,他的眸色稍稍加深,面上却是多了几分慎重。
“那么,请大家在这份联名状上面签字”他开口道。“这份联名状我会上承给国家,让外界多听听我们的声音,以此来表明我们的立场”
在场的人们一片哗然,过了一阵子,却是开始自发的排队上去签起字来。
“你在这里等着”百地三太夫低声对風嘱咐道。
幼小的風迟疑的点了点头,显然是有些不情愿的放开了抓着百地三太夫的手。
又要被撇下了吗……
镜犹豫了片刻,他看了看乖乖站在原地的風,又向百地三太夫离开的方向望了一眼。
他有些想知道后续。
然而转机很快出现了。
風在原地站了没一会儿,一旁负责给聚集来此的难民发放食物的清河原一拿着一篮子面包走了过来。
“给你”
小时候的清河原一拿着一小块面包递给風道。也许是因为敬爱的哥哥在不远处的缘故,他的神情十分放松,脸上扬起一个笑容。
風看到面包一双眼睛都亮了起来,她接过面包便飞速将它掰成两半,目光扫过周围的人,见没有人在注意她,顿时便一半放进嘴里一半小心翼翼的藏了起来。
“……不用这样警惕的啦”清河原一见状先是一愣,随及知晓这种进食方法原因的他安慰道。“这些面包只会发给来这里的老人和小孩,有哥哥在,没有人会抢你的食物的”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目光落在人群之中的清河若身上,眼里满是崇拜与敬重。
風还是有些犹豫的看着他。
“我说没事就没事啦”清河原一认真的看着她,似乎是为了证实他说的话的可信度,他笑着将手中的篮子提起来晃了晃。“真的没有人会来抢的”
然后他的篮子就被人抢了。
清河原一:……
“啊!你站住!”他急忙炸毛了一般的追着那个抢走篮子的小孩跑了过去,后者回过身冲他做了个鬼脸甚至拍了拍屁股,继续向前跑了过去。
風见他就那样追着那个小孩跑远了,先是在原地不明状况的眨了眨眼睛,随及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将手中的面包护的更紧了。
镜对此也是有些无奈。
百地三太夫此刻正好回来了,他远远的冲風招了招手。
“風,过来”
宇智波镜注意到他的身边站着面色愈发凝重的清河若,二人不知道刚才谈了些什么,但总归不会是轻松的话题。
風迅速的跑了过去,她慢慢的从怀里拿出那半边面包,像是献上珍宝一般的递给百地三太夫。
“给我的吗?”百地三太夫摸索着蹲下身来接过那半边面包,他的唇角稍稍勾起,伸出手来摸了摸她的脑袋。
“谢谢你,風”
風一副享受的样子,显然是很高兴被摸头顶的样子。
“那么我说的事情,还请您多加考虑”百地三太夫站起身侧过头道,他的声音稍显低沉。“如果你有需要,可以随时叫我”
清河若没有立刻回答,他看着面前的百地三太夫沉默了一会儿,直到对方动身离开的时候才忽然开口道。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尽可能不要以武力的形式解决问题”
百地三太夫牵着風的动作一顿,他慢慢的给自己戴上斗笠,背过身去。
“你我都知道那可能性太小了”
自那天以后,百地三太夫很久都没有再去见清河若。这段日子他带着風跑了许多地方,见了许多地方的人和势力头领,目的是尽可能的为联名状添砖加瓦,使得这份契约书更加具备话语权,然而实际上同意签字的人却极少,更多的人都是作壁上观的态度。
数天后。
清河若收到了来自鸟之国大名的传信,信上要求他携联名状独自一人前往,若有不从,即刻将难民组织视为叛军剿灭镇压。
前往赴约之际,清河若再度接见了一次百地三太夫。
百地三太夫进入帐篷的时候,清河原一半打着瞌睡靠在桌子边上,他听的昏昏沉沉,头也一点一点的,而清河若正拿着一本书教他识字。
“哥,我不想学了嘛……”清河原一趴在桌子上抱怨道,他从双臂之间露出一双金色的眼睛可怜巴巴的看着清河若。“今天太晚了,我们明天再弄好不好?”
“你总是这样”清河若叹了口气,将书本卷起来轻轻的敲了敲他的头顶,然后把书扔进他的怀里。“自己回去复习,以后我抽查”
“嘿嘿嘿”清河原一接住那本书象征性的摸了摸自己的头顶,方才注意到站在门口的百地三太夫和風。
“你是……”清河原一一顿,他很快想起了这是之前接受过他发的面包片的小女孩。
“您来了”清河若站起身来,他看着缓缓摘下斗笠的百地三太夫。
“之前我和你说的事情,考虑的如何了”百地三太夫出声询问道。
“这次我请您过来,并不是为了您上次说的事情”清河若开口道,他金色的眸子温柔的转向另一边的清河原一。
“原一,这位是百地三太夫,是一名忍者大人”
“百地大人好”清河原一有些懵懂的打了声招呼。
百地三太夫沉默着没有出声,他隐隐猜到了对方的决定,握着風的手稍稍收紧起来。
“你不是一直说如果有机会很想成为一名能够飞天遁地的忍者吗?百地大人是一名很优秀的忍者,以后你可以跟着他学习忍术,同他一起生活”清河若继续道。
“诶?!”清河原一一顿,他转向面前站在门口的男人。
“……不要!”清河原一摇了摇头,他从心底里升起稍许莫名的不安。“我……我还是想跟着哥哥……”
“只是跟着百地大人暂时学习一段时间”清河若看着他道。“等学完以后就可以回来了”
宇智波镜稍稍一顿,他注意到清河若的眼底闪过稍许不舍,但他却将这些全都掩饰的很好,仍然是一副好哥哥的模样。
他记得之前在大名那里听到过,以前的叛军结局是……
宇智波镜看着那个年纪比他大不了多少的年轻人,对方虽然是一个普通人,但是这番气度与觉悟,却是令他尤然起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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