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第7章

    按照楚舟这等普通人的想象，大明星们应有尽有，财大气粗，应该活得声色犬马，尽情恣睢，早就不在意这点小小的看法。

    可莫舒瑜好像很在意的样子。

    尽管她试图表现得无所谓，可演技不如镜头前的百分之一，一点都不像。

    楚舟字斟句酌：“你有资格对自己好一点。”

    没什么起伏的声音，听不出真实的想法。

    莫舒瑜觉得特没意思，往后一摊躺了下去。裙子的下摆被往上蹭了一段，露出了白皙修长的大腿，还带着湿气的头发略显凌乱地散着，从领口隐约可以看到事业线。这个模样还挺勾人犯罪的，楚舟没好意思提醒。

    肖明明还没从虫子的震撼中缓过来，铁了心要在房车睡，莫舒瑜在这个助理身上找不到一星半点的安全感，完全不指望她。

    楚舟的任务完成，很识相地准备离开。莫舒瑜毕竟是大明星，需要一点私人空间。

    刚挪动步子，莫舒瑜很适时地开口：“喂，你好像很懂行，经常野营？”

    “我做摄影的。”

    楚舟大学毕业后，进了一家影楼工作，近些年流行旅拍，跟拍了几次后，积累了不少户外旅行的经验。再后来，影楼的工资不足以支撑高额的开支，楚舟自己出来单干，接一些某宝的主图拍摄，还有一些个人约拍。

    缺点是收入不稳定，时常没有单子，好在摄影师剪片修片的时间相对自由，许多时间可以利用起来。正好家附近有个影视城，楚舟去办了个演员证，加了一个群演公会，不少剧组会在里面发布需求。

    “群演公会？”莫舒瑜还不知道有这么回事。她不是草根出生，传说中的群演和龙套更是一次都没体验过。她仿佛是生来就注定要在这个圈子闪耀的，命运在她面前铺好了一个一个台阶，她只需要理所当然地沿路往上走。

    “嗯。演员公会，有一些‘群头’，他们负责和剧组接洽，然后为剧组找适合的群众演员。”

    “哦。”若有所思地点头，语调拖得很长。

    很快又陷入了沉默，楚舟凝神听着外头的脚步声，而莫舒瑜捧着LED灯，百无聊赖地反复切换两档灯光。帐篷里的光一会儿是暖黄色，一会儿是炽白色。

    天差地别、互不了解的两个人，很难有什么共同话题。

    “那我先……”

    “《Only Lady》，我也拍过。去年哪一期，不记得了。”啪嗒一声，灯光又换回了黄色，倒映在莫舒瑜的瞳孔里。

    “哦……”这回换楚舟哦了。

    楚舟嗅出了一点没话找话的味道。大明星脸上没什么表情，抱着LED灯摆弄的样子就像个抱着泰迪熊的少女，思绪不知道飘到了哪。

    似乎察觉到楚舟的目光，莫舒瑜抬起头，莞尔一笑。

    不过，那笑容才灿烂了不到两秒，就凝固在了脸上。

    “楚……楚舟……”

    楚舟顺着莫舒瑜手指的方向看去，一只飞檐走壁的不速之客正贴在帐篷外侧，影子被灯光映得一清二楚：三角形的脑袋，四只弯曲的脚，垂下一条又细又长的尾巴，有一下没一下地摆动着……

    莫舒瑜脸色惨白，几乎忘了怎么呼吸。

    在乌漆墨黑的野外，壁虎算是一个常见的客人。这驱虫药能杀死蚊虫，却吓不跑壁虎这样的大家伙。

    楚舟记得有一次，和同事一起拍摄夜景，熬到了夜里十一点多，终于收工返程，正准备开车门，一只壁虎伏在她的车玻璃上。楚舟没注意，刚要靠近，那壁虎嗖地蹿成了一道黑影，掠过楚舟眼前，然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同事都笑着打趣，壁虎二字音同“庇护”，是个吉祥物，寓意出行平安，吉利得很。

    楚舟出神的时候，莫舒瑜已经摸到了她身边，颤巍巍地攥住了她的手，用的劲儿不小，硬生生把楚舟从回忆里拉了出来。

    莫舒瑜咬着苍白的唇没出声儿，一副全力想要镇定下来的表情，眼睛里却写满了畏缩，再后来索性两眼一闭。

    楚舟看她这副模样，放弃了说这个吉祥物寓意的念头，伸手搭在了她的手背上，轻声道：“没事。”

    怎么没事？莫舒瑜心快跳到嗓子眼了，直想把“没事”这两个字拆开了揉在这人头上。

    楚舟被她这副纵然害怕到闭眼，也要睁开一点缝瞪自己的样子可爱到了，忍不住笑出了一点声，得到了更锋利的一记眼刀。

    “你看这影子……嗯……”楚舟努力地发挥想象，试图消除莫舒瑜的恐惧，“像不像一只蝌蚪刚发育出四只脚？”

    莫舒瑜谨慎地把眼睛睁开一点，眯着眼模糊地斜乜趴在那的影子。

    “是有点像，不过……”她顿了顿，“这么想也是一样恶心好不好！”

    “也是……”楚舟小声嗫嚅，又沉思了一会儿，猛地眼神一亮，“那——像不像一条减了肥娃娃鱼，特别苗条那种？”

    “……”楚舟的语气和神态都很真诚，莫舒瑜差点信了。

    暖黄灯光下，那条黑影悠闲地摇着尾巴，静谧中透露着一丝危险的气息。

    莫舒瑜长这么大，头一次跟人肩并着肩手拉着手，赏月一样赏一只壁虎的影子。

    但是身边这个人浅浅的呼吸，竟让人莫名产生一种安心感。莫舒瑜的怂人胆敞开了几分，也敢拿正眼去瞧了，瞧着瞧着也觉得没那么可怕了。

    毕竟壁虎在外头，进不来，要是爬进来了，她一定先把楚舟推出去。

    楚舟听不见莫舒瑜心里的小算盘，只是不小心瞥过去的时候，在她脸上发现了一丝狡黠的笑意。

    晚上的山风从林子里刮过，像松涛一样一阵阵的，扑在帐篷上，摩擦出一点呼呼的声响。

    这也算莫舒瑜第一次在山里野营过夜，抛掉那些不好的记忆，莫舒瑜听着风声，看着外头零星的光亮，感觉这山里头的夜，还是很有吸引力的，黑暗包裹着一切，静听之下，暗藏了无数旺盛和壮阔的生命力。

    但叫她真的没事出来野营，她还是会断然拒绝的。

    帐篷里的光线格外有质感，简直媲美任何一款滤镜，莫舒瑜想起自己的微博已经十一天没营业了，虽然没带摄影师，但这不是现成就有一个？

    “给我拍张照吧。”

    莫舒瑜跪坐在地上，给了镜头一个侧面的角度，双手捧着LED灯，微微仰起头，长发如瀑般垂落，如同一个捧着神灯祈愿的少女。落日余辉般的光晕，暖暖地照在她脸上，眼角眉梢看起来都变得静谧了。

    祈愿少女的影子也正落在帐篷上，而角落那一只壁虎的剪影，给了这幅画面平添了一种异样的神秘感。

    虽然没有专业的摄像镜头，但楚舟还是百分百的投入，举着手机伏身寻找角度。

    摄影师拒绝不了好的模特，正如楚舟的眼睛没办法从莫舒瑜身上移开。

    一张拍完，莫舒瑜换了个坐姿，面对着镜头盘腿而坐，轻松又随性。光源放在她身前，汇聚成她眼眸里的一道光，璀璨极了。对着镜头抿嘴一笑，刚刚还带了一抹忧愁的少女，立时变得轻俏活泼。

    面对着镜头，也意味着面对着楚舟。

    打着看镜头的幌子，莫舒瑜正大光明打量眼前的人，楚舟全神贯注盯着手机屏幕，光勾勒着她的脸廓，让她看起来温柔又严肃。

    莫舒瑜发现楚舟的眼睛长得很深沉，甚至有一丝忧郁，像是藏了无穷无尽的心事。而现在，那双眼睛认真又专注，仿佛全部只有一个莫舒瑜。

    莫舒瑜又不受控制地想起了楚舟看着她缓缓倒下的那一幕，混沌又脆弱的眼神里，全心全意的付出和包容。

    能被这么注视……好像还挺浪漫的？

    打住！意识到自己奇怪的念头，莫舒瑜的脸上浮现起微不可察的一丝红晕。

    对摄影师来说，这样真实自然的神情，才是真正动人的，是短暂而不可多得的，楚舟意识了到这个瞬间，心跳猛然漏了一拍，快速按下快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