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第9章

    千禧楼外头，早已车水马龙，到这里的每一位都不是俗客，媒体记者们准备好了相机，快门一刻都不敢懈怠。

    楚舟没想到自己也会被叫过来，站在千禧楼的门口不知道往哪走。外头汽车的尾气，里头嘈杂的人声，形成强大的压迫感，让她有些喘不过气。

    好在导演助理及时地把她接了进去。小助理正忙得脚不沾地，塞给她一份稿子，不放心地反复交代:“一会儿记者采访你的时候，就按上面说。”

    楚舟刚把词记住，娱乐时报的记者就到了，采访在休息室里，一个很小的屋子，两张灰色的沙发，记者手上的录音笔闪烁着红点。

    “听说，你在《摧城》拍摄过程中，因威压断裂意外受伤了？”

    “威压当时没有绑紧，幸好刚升空工作人员就及时发现，放下来的时候比较急，有一些擦伤。剧组不放心，要求我去医院全面检查。”楚舟照本宣科地回答。

    “莫舒瑜和阮薇两位当红女星都去医院看你，”记者顿了顿，等楚舟点头后，露出一点羡慕的表情，继续问，“当时什么感觉？”

    “受宠若惊。两位都是非常优秀、而且善良的演员。”楚舟不禁想起莫舒瑜，她似乎一点都不像个当红女星，甚至有点任性和孩子气，“我能感受到她是一个很亲和的人，没有明星的架子，演戏也很专业。”

    楚舟说“她”而不是“她们”，记者捕捉到了这一点漏洞:“谁？哪一位？”

    “……”

    果然采访真是必须得全神贯注，一点小差都开不得。

    问了五六个问题后，记者终于起身和她握手。楚舟按照指示回到宴会厅，冗长的致辞环节已经结束。

    楚舟在后排角落的一桌看到了几个眼熟的群演和工作人员，从侧边绕过去坐下，观看舞台的情况。

    莫舒瑜穿着一身暗粉色的小西装，尖尖的小皮鞋，发尾做了一点卷，垂落在胸前，不饱和的粉色衬得脸很白嫩，看起来低调内敛，又不失活泼。

    面对争相踊跃提问的记者，主持人不得不严格控制互动时间:“最后一个问题。”

    幸运的机会落在一个穿牛仔衬衫的男记者身上:“我想提问莫老师。”

    莫舒瑜礼貌地点了点头，做出侧耳倾听的姿态。

    “我们都知道在《摧城》里，您饰演的人物有一段动人的爱情故事。那么拍摄的时候，会有这种心动的火花吗？”

    顷刻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莫舒瑜身上。

    这是什么狗问题？说有，下一秒就变成营销号编排的素材，说没有，岂不是明目张胆地得罪人。

    莫舒瑜抑制住自己掀桌的冲动，保持着官方微笑:“有的。”

    在远处的楚舟忽然抬眸，默默注视着台上的人。

    莫舒瑜轻轻点头的弧度，果然引起了台下的轩然大波。

    不过，这阵骚动只持续了五秒，就被莫舒瑜不痛不痒地平息:“看戏里戏外吧。拍摄的时候，我们一定会努力去贴近人物的心境。”

    公式化的回应，让这个话题顿时变得索然无味，现场熊熊燃烧的八卦魂们瞬间熄灭。

    终于捱到了下个环节，穿着旗袍的工作人员递上顶级香槟，莫舒瑜优雅地接了过去，按住软木塞，用力一拧——塞子就跟焊死了一样，纹丝不动。

    莫舒瑜皱了眉，正欲开口把工作人员叫上来换一瓶，身旁的秦俊然顺理成章地接了过去，大拇指用力顶住瓶塞，慢慢转动瓶身，塞子“砰”地一声飞了出去。动作自然，一气呵成，每一帧都堪称儒雅和绅士。

    台下发出一阵喝彩声，镜头光拼命地闪，记者们都冒出了星星眼。可以预料，明天这几个动作将被制成gif疯狂传播，热搜大概率会有“秦俊然绅士”之类。

    怎样都好，别带自己就好。莫舒瑜对炒绯闻这件事越来越深恶痛绝，尤其是昨晚接了老妈的电话，废了半天劲儿解释自己并没有谈恋爱后。

    香槟开了，酒水咕嘟咕嘟载满了高脚杯，随着一声欢呼，所有人举杯共饮。

    “让我们预祝《摧城》收视长虹！”

    全场掌声雷动。在掌声中，主创们在背景板上留下了自己的签名。

    莫舒瑜选择签在自己的角色旁边，写下最后一笔的时候，另一只手陡然出现，在她的签名旁留下了飒爽的三个字“秦俊然”。

    莫舒瑜选择无视，不动声色地转身，一边环视台下，一边变换了几个pose，方便每家媒体都能拍到自己的正面。

    猛然间，莫舒瑜在角落捕捉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穿着白色衬衫，袖口挽至手臂，在吵闹的人群中显得有些清冷。

    莫舒瑜觉得自己不会认错人，但时间由不得她细看。主创们在万众瞩目中走下台，到酒店楼上的贵宾包厢，金边红色的地毯铺了一路，顺着台阶延伸到包厢门口。

    桌边坐了一圈大佬，有莫舒瑜叫得出名字的，也有完全不认识的。

    莫舒瑜一到，就成了焦点，仿佛自带什么特殊气场，笑盈盈地往那一坐，把别的女演员比得黯然失色。她的作风，在座的心里敞亮，大佬们想招惹她，又不敢招惹，掩在酒杯后头眯着一张笑脸，忍不住多看她几眼。

    莫舒瑜左边坐着李葛，右边坐着秦俊然，都替她挡了一些酒。被一群人哄着捧着，莫舒瑜虽然嘴上谦逊，但心里难免飘飘然，三杯酒下去，脸上浮起了红晕，神态也有些醉意。

    气氛到了，大家情绪都高涨，围在一块你一嘴我一嘴地预测收视率，一个比一个喊得高。

    “我先押，等咱《摧城》一上线，收视绝对榜首，保底破3！”

    随即有人嘘他：“您这儿还叫押呀，这不明摆着的事儿，没意思！”

    “破10！”李葛多喝了几杯，开始上头，站起来高喊了一声，那架势恨不得踩上椅子吼，嗓门差点能顶破天花板。

    楼下，三十桌宾客将宴会厅变成了熙攘交谈的生意场，而楚舟那一桌坐的都是些熟面孔，没什么好介绍的，不咸不淡地聊着剧组的事儿。

    楚舟的心思全在手机聊天上，一个客户找上门来，咨询秋冬装上新拍摄的事宜。

    “你家模特长什么样啊？我看看跟我家衣服搭不搭。”

    楚舟从人群里挤出来，快步走到酒店后门，不愧是景区最炙手可热的酒店，出门就是优美曲折的长廊，架在景区的湖面上，晚上的灯光点点映在湖水中央。

    耳朵获得了久违的安静，楚舟打从心底舒了口气，拨通电话：“喂，杨心澄？”

    电话刚通，就听到对面压低的声音：“你等下，我在亲戚家吃饭呢。”

    过了半分钟，杨心澄大大咧咧的嗓门闯出来：“怎么啦楚舟。”

    “把你的照片和模卡发给我，老板要看。多发点，日常的也发一点，我挑一下。”

    “我giao！等着！”杨心澄说了一句不知道从哪学来的网络语，这似乎是她最近的口头禅。

    没一会儿，顶着“贫穷女大学生”ID的人，给楚舟发送来了十几张照片。照片风格各异，有长发飘飘迎着海风回头微笑的，有穿着校服在操场做出鬼马表情的，还有抱着泰迪一顿猛亲的。

    楚舟正一张张点开加载原图，一条消息又跳进来。

    表情包上是一个萌萌的二次元少女，做出了举枪的手势：以可爱为枪，八倍镜定情，pa！

    杨心澄：“别被本少女的美貌迷了眼！”

    凭杨心澄十九岁的年纪，说一句少女真不算过分，这头楚舟宠溺地一笑：“希望能击中老板。”

    “哼，那必须手到擒来。”

    等图片加载完，楚舟边翻看边揣摩，这次的客户是一家汉服店，应该更想看到温柔文艺少女风，在海边微笑的这张看起来很治愈，应该不错，捧着蒲公英的这张也很恬静。

    “真巧，楚舟。”

    非常熟悉的声音。楚舟回头看，莫舒瑜一步一步走来，袅娜的身形，姣好的面容，在视野里一点一点变得明晰，一直走到她身边，和她一样迎着湖风站着。

    莫舒瑜没穿西装外套，只一件和她一样简单的衬衫，在夜里明晃晃的颜色。

    “藏那么多照片？是艺人？还是谁家小姑娘？”

    莫舒瑜指着楚舟的手机屏幕，照片上杨心澄穿着黄色碎花吊带裙，绑着纯白的发带，清纯又甜美，微风扬起，掌心的蒲公英四处飞散，她微微仰着头，笑容里满是对美好的憧憬。

    意识到自己喝多了，找了个借口出来透透气，没想到能碰上楚舟，更没想到这个对自己挺冷淡的人，正对着一个女孩的照片一脸痴汉。

    好吧，莫舒瑜承认说一脸痴汉是有些夸张，但确实盯着照片看了很久。

    “合作的模特。需要挑几张照片发给客户。”楚舟简单地解释。

    楚舟闻到一丝酒气，转头正撞上莫舒瑜的目光。她正歪头看着自己，双眸犹如蒙着一层水雾，神态娇媚，三分醉意。

    轻轻启口：“我今天在台上看到你了。”

    幽静的灯光，流动的湖水，娇艳的目光，不明所以的话，撩人心弦。

    楚舟不明白这位大明星跑到自己面前来说这种话是什么用意，忖了忖，道：“我确实在台下。你少喝点。”

    “来当我助理吧，兼摄影。”莫舒瑜突然说。

    莫舒瑜这种咖位的明星，御用摄影师都是大师级别的，楚舟不相信她会看上自己这种无名小卒，因此没有任何惊讶的表情，只当作玩笑话，淡淡地笑了一下。

    谁知莫舒瑜语气很明确地继续邀请，笑容里有一丝狡黠：“来吧，老板漂亮，待遇好。”

    楚舟始料未及：“为什么？”

    温柔，强大，不卑不亢，从容不迫，莫舒瑜的脑袋里立刻弹幕一样划过n个好词，她相信楚舟是一块金子，是独她一个人可以看到的宝藏。

    “不知道。可能是因为……”莫舒瑜注视着她，沉思了一会儿，“可能因为你让我很有安全感。”

    几乎是听到这个词的同时，楚舟眼里有一瞬间的失焦。晦暗的灯光很好地掩藏了她的表情，只是身体明显不自然地紧绷起来，湖风将她的发丝吹得有些乱。

    过了一会儿，才开口，语气里带着生硬的抗拒：“你不了解我。我给不了任何人安全感。”

    在等待楚舟回答的半分钟里，莫舒瑜已经预料到会被拒绝了。但听到这么生硬和笃定的语气，心还是空了一下。

    她是谁？从小爸妈疼爱视若掌上明珠，二十多岁就走上巅峰被无数人巴结讨好着，这会儿冷不丁遇上了个不知好歹的人，一姐的面子有些挂不住：“喂，一定要这么直接地拒绝吗？”

    粉丝群的内容真的有好好看吗？这么久还没被圈粉吗？莫舒瑜突然开始怀疑自己的魅力。

    “抱歉。我个人原因……”

    楚舟的话还没说完，莫舒瑜直接转身大步离开，一边往回走一边抛下句话：“算了。我开玩笑的。”声音里满满的躁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