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福和全贵早些年也是伺候过长公主的，传个话做些杂活正好。宫女珠儿原先在膳食房打过下手，倒是可以去帮帮马嬷嬷和清水姑娘，知夏则是在惠太妃宫里伺候过，还算伶俐可用。”
沈未央放下勺子，接过清玉递来的帕子，擦了擦唇边，脑子里还在回味刚刚鱼莼羹的鲜美，马嬷嬷的手艺真是越来越好了，可惜只擅长羹汤和糕点，有空倒是可以去膳食房看看有没有会做硬菜的老人。
回味了片刻，她才眼眸淡淡看向底下跪着的几人，“既然是伺候过惠太妃的，年岁应该不小了。”
梁中行笑道：“这知夏家里是个不顶用的，只想留在宫里伺候主子。”
宫女二十二岁之后便可以下放出宫，也有些无亲无故的，情愿留在宫中做个小管事，也不愿意一个人出去受罪，只是想留在宫中做姑姑也要看主子愿不愿意给这个恩典。
“都抬头看看。”沈未央喝了一口清口茶，茶里放了些茉莉花，浓郁芬芳，嗅着让人心情也好些。
全福全贵是一对兄弟，眉眼之间有些相似，笑起来还算讨喜，珠儿年纪稍小，一双手白净有力，一看就是做巧活的，知夏是一行人中年纪最大的，长的只能算清秀，不过眼神沉静，比旁边三人多了一份稳重。
清水日常都在膳食上伺候，她身边只有清玉一个贴身伺候，确实需要再提两个人上来。
沈未央问清玉，“之前伺候过我的有几个过来了。”
清玉上前一步回道：“想过来人不少，奴才挑了八个粗使的太监宫女，还有之前贴身伺候过您的秋白。”
沈未央单手撑头瞧着几人片刻，语气轻柔道：“正好，那便都留下吧，梁中行，小太监都归你安排。”
全富全贵连忙磕头行礼，“谢充仪娘娘。”
然后她又看向地上的知夏和珠儿，“珠儿改叫清竹，跟着清水那边学着，知夏改叫清夏，秋白改叫清秋，都跟着清玉在我身边伺候。”
清夏面露喜色，带着清竹一起磕头谢恩。
安排完宫内的琐事，沈未央露出一个困倦的表情，清玉贴心上前道：“奴婢已经安排人重新打扫了内殿，今日娘娘劳累了，不如早些休息。”
想着确实没有什么事了，沈未央点了点头，搭着她的手起身，“剩下的事你看着安排，明日……明早还是早些叫我起来吧。”
进宫后的第二天，就该觐见皇后了，正如梁中行所说的，面上的尊敬还是要给的。
沈未央打了个哈欠，懒洋洋的想，就当是见嫂子了。
清玉道：“奴婢明白。”
服侍沈未央睡下后，华阳宫内早早的熄灯落锁，其他宫殿却依然灯火通明，有人心中欢喜，有人忐忑不安，有人暗自期待，有人愤愤不平。
坤凤宫内，林皇后听着尚宫局送来的各宫详细，玉指缓慢移动，在华阳宫三个字上犹疑。
“明充仪将尚宫局送过去的东西都退回去了？”
“还有安排过去的宫人也退了回去，只留下了两个太监和两个宫女。”
林皇后面色淡淡的合上手册，“她可有说是何缘由？”
莫尚宫小心翼翼的看了皇后一眼，低声道：“倒也没有特别的缘由，只是说用不惯这些东西和新人，明充仪身边的大宫女清玉还去了听诗小筑，拉了不少用具大件回华阳宫，里面伺候的宫人也调走了不少。”
皇后身边的大宫女卫兰忍不住皱眉道：“明充仪怎么如此不懂规矩，后宫调动皆应该向皇后娘娘请示，怎能私自行动。”
林皇后沉默片刻，面色似乎也有些不愉，莫尚宫见状欲言又止。
林皇后瞥她一眼，道：“莫尚宫有话不妨直讲。”
莫尚宫这才道：“卫兰姑娘有所不知，听诗小筑本就是先皇赐予明充仪在宫中的住处，如今明充仪住进后宫，她将以前伺候的人带过去，又何来请示一说。”
卫兰皱眉，“她如今已是后妃，即便本就是伺候她的人，两宫调动，也应该派人来坤凤宫说一声，此等自顾自的行径又将皇后娘娘放在哪里。”
莫尚宫面露无奈，低声道：“卫兰姑娘是与皇后娘娘一同进宫，可能有所不知，这明充仪身边的大宫女清玉，是太皇太后所赐，对宫中规矩最为熟悉，若是不合规矩，她定然会遣人来报。”
只是规矩不规矩，和给不给面子却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林皇后沉默片刻，缓缓道：“罢了，既然是她以前在宫里用惯的东西，又没有坏了规矩，那便随她吧。”
“但愿，她一直都不会坏了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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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未央天性不爱拘束，小时候身子弱，公主府也不曾苛求，从小到大都是一副散漫惫懒的性子，由此可见闻鸡起舞、晨兴夜寐之类的词，基本是与她不搭边的。
所以，当天色还未亮起就被清玉喊醒的时候，她险些想叫人把自己这个最心爱的侍女拖出去杖毙。
好在理智及时回笼，想起自个这会已经不同往日，困倦的情绪瞬间多了一丝悲痛，按了按自己钝痛的额角道：“皇后那边几时请安？”
清玉道：“卯时便要到坤凤宫。”
“卯时？那现在岂不是才寅时！”怪不得天都没亮，鸡都起的没这么早！
沈未央整张脸都黑沉下来，虽然知道后妃给皇后请安是规矩，但她还真不知道要起这么早，若是以后每天都要起这么早，不是要她命么。
看出自家主子此刻心情不快，清玉加快了手上的动作，扶着沈未央起身，替她披上兔毛披风，一边说着今个的早膳，“嬷嬷做了甜玉米粥和金乳酥，还有几道清爽小菜，娘娘可还有想吃的？”
沈未央坐在梳妆镜台前，表情恹恹的撑着头，“起的这么早，一点胃口都没有，加个姜醋白菜吧。”
清玉有些担忧道：“这会时候还早，娘娘若是觉得没胃口，不如让嬷嬷换些开胃的，请安这一来一回的，再回来就快午膳了，一个上午时间，总得多垫些吃的。”
沈未央有气无力的点了点头，大约是又犯困了。
清玉对着旁边端着茶水的清夏清秋招招手，示意她们给沈未央洗漱梳发，自己则离开了内殿，朝着后面的小厨房而去。
沈未央对吃的最看重，光是小厨房就安排了四个打下手的，这会已经在热火朝天准备中午的食材了，清水本来正在带着清竹折芽菜，看见清玉来了，有连忙起身道：“可是娘娘对早膳不满意？”
清玉摇摇头：“倒也不是不满意，只是起的太早，娘娘心气不顺，没有什么胃口，你跟嬷嬷说一声，换些开胃的粥点，再上一道姜醋白菜。”
姜醋白菜倒是简单，切了嫩白菜丝浇上果醋凉拌便可以上桌，清水道：“行，我这就跟嬷嬷说。”
清玉看了看时间，提醒道：“卯时娘娘就要去坤凤宫请安，动作可要快些。”
清水应了一声，连忙进了厨房跟马嬷嬷说了，马嬷嬷想了想，卷起袖子道：“时间赶着也做不了什么复杂的，你将昨天送来的酸枣山楂拿出，我做个酸枣粥，你和清竹去把山楂处理了，做个梨丝山楂膏。”
清水不敢犹豫，带着清竹就去了食材的库房。
因为没有时间，马嬷嬷煮酸枣粥便用了容易熟的粳米，煮粥时没有直接放入酸枣，而是在煮粥的水中加了酸枣榨出来的汁，让酸枣的酸香和米香在熬煮时自然结合。
梨丝山楂膏则费了些功夫，鸭梨切丝备用，山楂洗干净后碾成泥状，加入糖脂，微火熬至粘稠，倒入碗具放凉切块，然后撒上鸭梨丝，虽然麻烦了些，但软滑酸甜，最是可口开胃。
好在马嬷嬷和清水动作向来麻利，清竹在膳食房待过，也没手生，沈未央梳妆完，换好宫装出来，酸香的米粥和糕点都上桌了。
宫中要梳高髻，束着发丝往上扯，加上宫裙沉重繁杂，沈未央起床那点困意早就飞了，坐上桌上的时候还在摸自个头上孔雀翠羽掐丝金簪。
这簪子是她及笄时候，先皇亲自赐下，寓意凤生孔雀，带在头上又重又显眼，大多时候都在压箱底。
“不过是去请个安，至于这么隆重吗？”沈未央有些郁闷的看着清玉，清秋清夏自然不敢乱做这个主，也只有清玉才能对她压箱底的首饰都如数家珍。
清玉神色严肃道：“总得让那些人知道娘娘的底气和身份。”
沈未央无奈的放下手，目光放回早膳上，粳米粥已经熬煮的非常软烂，加上酸枣的酸香，舀死一勺子粥，配着一筷子小菜，让她忍不住吃了一小碗，待她放下碗，清玉又贴心的拿起筷子，给她夹了一块山楂膏。
山楂糕有些酸，梨丝的微甜又中和了这丝酸，酸甜之间让人口舌生津，忍不住吃了一块又一块。
沈未央吃的很满意，两样都用了不少，反而是她自己点的姜醋白菜没有动几口。
看着沈未央用完膳，眉眼的郁气都淡去，清玉松下一口气。外人都道沈未央脾气大，其实她就好一口吃的，再怎么生气，只要吃的开心就能安抚下来。
送上净口茶和帕子，清玉柔声道：“轿撵已经在宫门口了，娘娘是休息一会，还是现在过去？”
沈未央吐出口中的茶，减淡了口中的酸甜味道，“直接去吧。”这会也不能再躺回去，索性早些去，再回来睡个回笼觉。
清玉应了一声，吩咐清夏拿了胭脂来，给沈未央上了些许口脂，唇色娇艳起来，这才扶着人走出宫门，坐上轿撵，晃晃悠悠的朝着坤凤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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