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翻看手机通讯录, 里面的人除了不怎么联系的旧日同学, 余下的就是小组的人。纪然滑动界面, 指尖在林歘的名字上来来回回停触好久。
未曾想自己都还没考虑好，对方倒是腹心相照的先给她通话了。纪然双手紧握手机愣愣站在太阳下, 手机突然的振锋加上铃声让她手忙脚乱接通了电话。
林歘的声音比以往亮了些：“有按时吃饭吗小跟班？”
纪然用手挡了挡太阳, 干冷的空气拂过脸颊，她说了谎：“吃过了, 很准时地吃了。吃完还喝了一大杯饮料。”
“没有骗我吧。”
听见这话，她莫名其妙笑起来，这些天不曾有过的明媚也挂在了脸上：“不然开个直播给你看看？”
林歘顺杆往上爬：“好啊。”
纪然：“……”
她迈开步子，仿佛要融入阳光里一般：“以前都是我哥提醒我要好好吃饭, 有时候信不过还要我把吃过的照片给他发过去。”
他清楚地记得曾经在跨江桥上, 她说过：每个人都有自己恐惧东西，她的听起来很可笑, 她恐惧吃饭。
别的还能逃避, 可这个逃避的代价是饿死或者营养不良。
林歘声音低了几分，却透着郑重其事：“小跟班。”
“嗯？”
“以后我代替深哥督促你吃饭。”
冬日的阳光莫名温暖起来，像是寒冬腊月里一块热腾腾的烤红薯。明明她不爱吃这些东西, 可是脑海里浮现最多的还是这些东西。
他说的对，人与人之间不需要那么公而忘私没有人情味。纪然把电话换了只手接听, “林歘，我能拜托你帮个忙吗？”
明明是被麻烦的人，林歘听起来却好像格外高兴：“当然可以，什么事？”
“帮我查个人。”她知道他人脉广, 圈子大，结交认识的朋友更是不胜枚举。纪然此刻能想到的，能够相信的只有他。
他猜的准：“滕新一日记里的人？”
“对，九年前案子里所有的当事人。”纪然清了清喉咙，等嗓子舒服了些才继续说：“我想要确定一些事情。”
“好，没问题。”林歘答应的很是爽快，只是除了这些，还听出了她声音的不同寻常：“感冒好些了吗？”
纪然把围巾拉上挡住一半的脸，许是心情转好的缘故，连跟他说起话也俏皮了许多：“好多了，听你的话今天回去穿的又厚又大。大到衣服拉起来差点看不见脸。”
他笑：“听话才是好孩子。”
纪然的心浮浮沉沉的，连情绪也跟着跌宕起伏起来：“这两天去了那么多地方，遇见了那么多人，只有你记得我在感冒。”
林歘捏着电话的手指一僵，心里却从未如此舒展，他没有接着说下去，只是轻轻柔柔道了一句：“傻瓜。”
而后他忽然换了一个音调：“找人的事我来做，有消息我通知你。”
“好。”
冬季的黑夜来的特别快，加上凛冽刺骨的寒风，如果不是迫不得已很少有人愿意出来挨冻。纪然以为会等个几天，没想到第二天早上就来了消息。
消息是他凌晨知道的，资料也是知道以后连夜准备好的，怕纪然凌晨被吵醒，睡不好觉。特意等到早上才说。
林歘电话里照常问她有没有好好吃饭，如果没有，直接告诉想吃什么，一会儿去他家里，他提前让阿姨来准备。
她推辞说吃过了，准备他自己那一份就行。
时隔多天再次来到林家，开门依旧是以前那位阿姨。距周益模仿名画杀人那案子已经过去好久，上次她来这里他还没有时间循环的记忆。
阿姨在门里面微笑：“您来了，纪小姐。”
纪然疑惑，“你认识我？”
虽然她见过这位阿姨无数次，可是周益案子最后一次循环那天，纪然根本就没有来林歘家里，直接在凌晨去了公司十八楼。那么她的记忆里不会有自己。
“以前没见过，不过林先生早上特意交代过。”她将纪然引到屋子里，“您先稍等，楼上突然有客人来访，一会儿他就过来。”
这熟悉的剧情，让她恍若有种穿越到几个月前的感觉。要不是锐哥风风火火踏门而入，她差点以为这真的是已经循环过的时间。
“小跟女士，你来了？小林老板还说让我去接你呢，没成想您自己已经过来了。”
“不用麻烦，自己来就行了。”
没了林歘在边上，锐哥一个人也不知道聊什么，生怕气氛尴尬，就硬聊：“这天……可真够冷的啊……”
纪然说：“是啊……”
过了一小会儿，她好像听到楼上传来一阵女人的轻声嬉笑。纪然知道那是林歘住的地方，如果真是什么客人，会客何必跑楼上。
锐哥在旁边一脸“我不知道，我什么都没听到的表情。”
“楼上谁啊？”
他求生欲极强：“有……声音？”
纪然：“……”
无声沉默了一会儿她有些按耐不住，是他让自己来的，一来又把自己晾这。“锐哥，你不是天天和林歘在一起吗？楼上的人声音你听不出来？”
“老实说，我也没天天和小林老板在一块。”他瞥了纪然一眼，圆润的眼睛里飘过一起怂意，“比如他去找小跟女士您，就不爱让我跟着。”
纪然：“……”
彼时林歘听见声响急着想结束谈话从二楼下来，一旁的女人看他突然间规规矩矩的，之前的模样荡然无存。霎时有些好笑：“怎么？女朋友来了？”
林歘整了整衣袖：“暂时还不是。”
“暂时？”女人轻笑，自然听出这话里别的意味。
她往下瞥了两眼：“是什么来路？看着不像是上流富人的孩子。我倒是好说，因为我自己出身也不好。就是老头儿那里看你怎么搞定。”
“他的想法不重要。”林歘加重语气，“从来都不重要。”
女人在边上提醒：“你妈我就是她以后真实写照。”
“那是因为爸没活着。”
她冷哼，“活着也不一定有你这半分心。”
林歘越过楼梯，看着纪然在楼下和锐哥坐在一起，声音却低了几度：“只要我还活着一秒，就不会让她受半分委屈。”
女人轻笑起来：“果然还是我儿子有魄力。少见你这么上心，那妈自然无条件支持你。不和你说了，我下去看看未来儿媳妇长什么样。”
林歘追过去：“你别逗她，好不容易对我放下戒备。您别再给我搞砸了。”
她拽起自己的小包，蹬着细长的高跟鞋哒哒地从楼梯上下来。“我有分寸。”
纪然在楼下只是听到这焦躁的声音，心情就异常微妙。她看见楼上女人的声音终于露出了庐山真面目，看起来特别年轻，身材很好，最多三十多岁的样子。
女人眼睛狭长漆黑，是典型中国古典长相，大冷天的穿着一身旗袍。外面套着一件大衣。她下楼径直走到纪然面前：“儿媳妇。”
纪然：“？”
林歘吓得差点丢了颜面，慌忙过去介绍：“我妈。”
纪然见她这么年轻，忽然觉得叫阿姨不是，叫姐姐更不是。就这么不上不下僵着，局面霎时间有些尴尬。
倒是林歘的妈妈，“小姑娘不必拘束，也别叫什么阿姨了，跟我们歘儿一起喊我妈妈就行。”
纪然：“……”
纪然一头雾水，林歘倒是满额头冷汗，生怕她又说出什么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话，慌忙跳过去解释，“那个我妈才从德国回来，对中文称谓有些分不清，你不要在意。”
他撒娇似的轻轻推着女人出去，“您不是说还有事要忙吗？我就不送你了。安好，给爷爷也带个好。”
两个人的声音随着远去也越来越弱，女人的声音时隐时现：“男大不中留，我倒是想起来一件事，老头过几天也会过来看你，你可别……”
“知道了，过几天我再去看您。”
林歘呼了口气，心这才松了下来。他回过身，看着愣在原地纪然：“你吃早饭了吗？”
她没想到他会突然这么说，心里却还记挂着刚刚的事情：“我刚才一直没说话……是不是有点没礼貌？”
“是我妈太唐突了，你不要往心里去。”
锐哥过来插话，显然他也是第一次见林歘的妈妈：“小林老板的妈妈也太年轻了，我刚还以为……”没说完他自己倒尴尬笑了，“还好还好，我就说你不是那种乱七八糟的人，刚刚正愁怎么跟小跟女士解释。”
锐哥越描越黑，林歘听了直扶额，无奈道：“锐哥你不要说了，今天放你一天假。”
锐哥嘿嘿一笑：“谢谢小林老板，您放心，明天太阳不出来我是不会来找小林老板的。”他又跟纪然告别：“那小跟女士我走了啊。”
总算打发走了锐哥，林歘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资料：“你托我查的那几个人，现在只查到了当年那五个未成年的信息。受害者当时被人改了名字，重新换了个身份生活。暂时还没有查到。”
这些已经让她很感激了，看他毫无保留，纪然顿了顿：“你不想知道我为什么没和向弋一起查这些？”
林歘手指点了点桌子：“我说过我支持你所有的决定。”
“不问原因吗？”
“不问原因。”
纪然把九年前的未成年，轮，奸，案子，以及九年后死掉的五个人里有三个和九年前的案子有关。甚至和九年前第一次循环死掉的方法一致。这些事情来龙去脉，一五一十，她全都告诉了他。
他知道这个时候，这么严峻的案子不应该露出明显的欣喜神色。可他还是忍不住傻笑起来：
“被人敞开心扉信任的感觉真好，特别那个人还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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